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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起死回生(2 / 3)

“不錯,如果不是有人從外界強行侵入進來,這個墓室應該保持著當初最完整的狀態,可惜隨著人類活動,空氣逐漸灌入墓室,你注意看,咱們頭頂上的牌坊,顏色是不是已經變了?”

我順著探照燈一看,原先金描朱勾的秦楷牌坊果真已經變得淡然無光,字跡邊緣處慢慢地浮現出灰白碎裂的痕跡。李教授歎息說:“這是考古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損失。”說完就催促我趕緊上路。我心說,要不是您老走到哪兒記到哪兒,咱們早就出了神道進入大殿了。不過,李教授肯挪步我已經謝天謝地了,自然不敢多話,帶著他快步追上了先頭部隊。

單線縱隊的好處就是在夜間不容易走散,正適合我們現在的處境。不過這種基本隊形最怕側麵掃射,打仗的時候基本一片橫掃就全倒了。不過咱們在墓裏頭,基本遇不上那種大規模急火,倒是半路走散會比較麻煩。人在黑暗密封的環境裏容易產生幻覺,判斷也會頻頻出錯,同伴之間的鼓勵和幫助是必須的。墊底的黑人兄弟十分敬業,一直在我們前方不遠處回頭張望,他見我們跟上來之後,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老實說,這位黑人兄弟很有戰略優勢,特別是他不說話的時候,他能夠自然地融入到黑暗的環境中,不仔細看幾乎感覺不到有這麼一個人。我總算有點兒明白王大少那麼放心把後方交給他的原因了。

李教授有國外流亡的經驗,英文講得沒得說。他跟黑人大兵嘰歪了幾句就對我說:“咱們跟先頭部隊已經拉開距離了,要趕緊追。”

這老頭現在倒知道急了,拽著我一路小跑,將憨厚樸實的黑人兄弟甩在了身後。李教授年歲已高,不適宜劇烈運動,我出於體諒放慢了腳步。可人家不樂意,非要拿出一股子紅軍兩萬五的勁頭,甩起膀子大步朝前跑。我隻好緊緊地跟在他後邊,不多會兒就追上了Shirley楊的背影。其他幾個人都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我們。Shirley楊一見我就抱怨:“說是領隊的,自己倒第一個跟丟了,大家都在等你們。”

我忙說明了情況,這時,李教授的臉色忽然變得鐵青,不住地喘起了大氣,我當他跑得太急有些缺氧,正要為他撫撫後背,哪知道老頭子緊緊地掐住了我的手臂說:“死了,他死了……”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言語弄得頭皮一緊,隨即發現李教授的雙手沾滿了鮮血,稍帶著袖口部分也染上了紅暈。其他人一見情況不對,立刻圍了過來。李教授的情緒非常激動,想說話又一直在結巴,整個人恨不得趴在我身上。Shirley楊喊道:“都散開,把領口解開,透氣,給他透氣。”

胖子動作最快,二話不說一把扯掉了他領口上的紐扣。王清正和歐文也從前邊跑了回來,見李教授癱軟在地,忙問怎麼回事。我隻顧著給李教授扇風,哪有工夫給他解釋,就聽見胖子在一邊造謠說:“嘿,別提了。一道白影飄過,黑發紅舌的女鬼繞著他的腦袋……”

王清正嚇了一跳:“鬧、鬧鬼了?”

“你別聽他瞎說,嚇唬你的。”Shirley楊推了胖子一下,隨後拿出一瓶清涼油。我在李教授的太陽穴上抹了兩下,老頭兒慢慢地鎮定了下來,嘴裏喘著長氣說:“那個、那個黑人,他死了,他是個死人。”

“不是,您眼花了吧?他剛才不是跟咱說話來著?”我被李教授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大跳,其他人更是一頭霧水。

李教授再次抓緊我的手臂說:“你看看,這是他的血,我當時跟他搭話,他一個勁兒地傻笑,我上前碰了一下,你看看,你看看這些血……”李教授一輩子從事科研事業,估計從未經曆過這種詭異的情況,他說著說著,又背過氣去。我讓胖子接著給他扇風、抹清涼油,然後站起身來對Shirley楊說:“剛才我們走慢了,遇上了那個墊底的黑人,李教授好像跟他說了什麼,然後拉起我就跑。”我手上被李教授沾了不少血,衣襟紅了大片,普通人流這麼多血早就昏迷了,這樣一想,記憶中黑人大兵燦爛的笑容頓時變得猙獰無比。

王清正完全摸不著頭緒,他喝聲道:“你們這又是演的哪一出,我的人呢?漢克人呢?”

剛剛進入墓室不到一刻鍾就發生了這種事,我比他還急。“李教授說那人受傷了,咱們去找找。”我總覺得事情另有玄機,不會像李教授形容的那樣恐怖。或許黑人漢克隻是不小心紮到什麼地方受傷了?可真要是那樣,他當時怎麼會如此淡定地衝我們微笑,李教授又怎麼會見了鬼一樣地逃跑?

王清正死活沒鬧明白他的手下是如何受的傷,我不是不想跟他解釋,可話到嘴邊上自己也愣了,怪力亂神的事該怎麼解釋?我總不能告訴他,走得好好的,一回頭黑人兄弟就毫無征兆地流了滿地的血吧?這話擱誰聽了都不信。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什麼都不說,盡快找到漢克查明情況。

我將Shirley楊留在原地,讓她照顧李教授,然後帶著胖子和王大少按照原路返回,準備去找黑人漢克。胖子聽我說了剛才的情況,不解道:“那黑人兄弟不會是個娘們兒吧,你知道的,總有那麼幾天……”

王大少像煞有介事地思考了那麼幾秒鍾,最後猶豫道:“這個,沒怎麼接觸過,我也不太清楚。”

胖子當場就笑了,我無奈道:“胖子就是活躍一下氣氛,你還真思考上了。就漢克那個體格,要真是女的,我一頭撞死在墓裏,不帶回頭的。”

“那到底怎麼回事?我一直走在最前邊,你們後邊的情況一點兒都沒注意到。”

“別說你不知道,我當時就在他們邊上都沒看清楚。那夥計黑得跟煤球似的,不仔細看連人都找不到。”

我拚命回憶當時的對話,李教授跟漢克貼得很近,兩人似乎說了幾句話,然後漢克就開始對著我們微笑,後來李教授借口與大部隊脫節便拉著我跑了。這樣看來,李教授在跟漢克說話的時候就已經看出了端倪,所以才會在慌忙間選擇了逃跑。我想著想著,腳下一滑,不知踩了什麼東西,差點兒摔倒。胖子跟王大少跟上前來用手電一照,我們三人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花崗岩鋪設的神道上赫然染著一攤濃稠奪目的鮮紅色液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血。我抬起腳,發現血液已經有凝固的跡象。胖子說:“真有血,人應該在附近,快找!”

王大少吆喝了幾聲,一直未得到回應,我在地上尋找其他血跡,想要判斷漢克現在所處的位置,可周圍除了我腳下這一大攤血跡之外再無其他線索。

“這可就怪了,照理他傷得不輕,當時難道沒向你們求救?”胖子從另外一邊轉了過來,“這段路一馬平川,也沒什麼遮掩,他沒追上咱們,難不成還回去了?”

“不可能。”王清正搖頭道,“我的人我還不清楚,這事說不通,再找。”

胖子問我怎麼辦,我說:“這事不查清楚,其他人也有危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真他媽的肏蛋,這才多大工夫,好好一個大活人就這麼不見了。”胖子撓撓頭,歎氣道,“那就走吧,從這裏到洞口也就十分鍾的路,要是沒有,咱們再折回去跟Shirley楊會合。”

王清正沒有發表意見,估計他此刻腦袋裏邊也是一團糨糊,弄不清東南西北。我們三人一路小跑,沿著來時的神道向出口快速移動。奇怪的是,地上再沒有出現任何血跡,這說明漢克根本沒有折回來。

“這回可真鬱悶了,”胖子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的盜洞,韁繩還掛在洞口,“流了那麼多血,不可能憑自己的力量爬上去。你那個大兵恐怕……”

王清正冷著一張臉,沉默了半晌,最後開口說:“走吧,我們沒有時間浪費。”

我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放棄了,可仔細一想,他會這麼決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漢克說到底不過是王家雇來的夥計,他的死活王清正會在意,但不會掛心。而王浦元比我們早入墓室,祖孫二人到現在都沒聯係上,他自然更加擔心親人的安危,相較之下,必然果斷放棄尋找漢克,轉而將注意力集中到行程上去。

“那漢克怎麼辦?”

“中國人有句話叫‘生死有命’,他收了錢就該有這種覺悟。”王大少看了我一眼,“所以我一直搞不懂你們幾個,不要錢、不要命的,到底為什麼攪這趟渾水?”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胖子就搶著說:“誰說我們不要錢了,君子好財,取之有道。咱們生財之道各有不同,都像你們家那樣搞壟斷,世界人民還要不要過了?”

因為沒有找到失蹤的漢克,三人的情緒都有些低落,腳步也愈發沉重。我帶著他們沿原路返回,心裏不停地琢磨事情的始末,還是找不到半點兒頭緒。好端端的一個人,平白無故地從我們眼前蒸發,難道還真叫鬼叼去了?

我們回到集合點時,李教授已經清醒過來,他坐在路邊上,手裏抱著水壺。Shirley楊見了我,露出一個苦笑。我朝她搖頭,示意沒有發現。歐文舉著步槍一直在他們身邊戒備,見王大少回來急忙上前打聽情況。他簡單地將血跡的事講了一下,然後扭頭質問起李教授是不是隱瞞了什麼。李教授此刻已經完全恢複了意識,他板著臉回答說:“我有什麼好隱瞞的,知道的都已經說了。”

我深知老頭兒的脾氣,解釋說:“您別在意,這小子欠揍沒治了。我一點兒也不懷疑您的說法,要不是您發現得及時,說不定連我也捎帶著遇難了。我就是希望您再仔細回憶一下當時的情況,有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細節。比如他的神態,他說了什麼,他周圍有沒有特別的東西。”

Shirley楊說:“這些我都問過了,李教授受了刺激,不太記得當時的情況。我看你們還是別逼他了,萬一再背過氣去誰負責?還是說說你們那邊吧,有什麼發現?”

“屁!”胖子一屁股坐在路邊,“除了一攤血,連個鬼影都沒有。你說這黑人兄弟是不是真叫粽子叼去了,可就是死了也該留個屍首啊!這真叫‘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奇了大怪了。”

王清正也在一邊劈裏啪啦地向歐文解釋情況,我不甘心,又湊到李教授邊上悄悄地問:“我當時看見你在和他說話,後來他還笑了。你還記得他說了什麼嗎?”

李教授哆嗦了一下,緊緊地盯著我說:“他、他掐著女聲,又低又尖,說了好幾遍,說‘有去無回’。我沒有聽錯,我聽得非常清楚,不會記錯。”他說完又用恐懼的眼神看著我,“小胡,你說我是不是有毛病了,我……”

我忙說:“您沒毛病,那些不是幻覺,漢克恐怕遇到了什麼‘特殊’情況。此地不宜久留,您能走嗎?不行我背您,咱們快點兒離開。”

李教授點點頭,表示自己能走,我偷偷跟胖子說了漢克的事,他瞪起眼睛勾住我的肩膀,低聲說:“這事還不夠詭異?我看著墓裏八成不幹淨。這麼重要的情報老頭兒怎麼不早說,我肏,想想都瘮人啊!”

我說李教授恐怕真被嚇得不輕,這事別提了,讓大家都提防一點兒。

“不告訴他們?Shirley楊也不說?”

“說了又能怎麼樣,還不是白擔心。怪力亂神的事越談越容易出事。”

我提醒大夥兒留心周圍的情況,然後調整了一下隊伍,打算盡快走出神道。王清正與歐文依舊打頭陣,我讓Shirley楊帶著李教授走在隊伍中間,自己和胖子負責墊底。胖子單手托著步槍,向我豎了一個拇指表示沒問題。我叮囑Shirley楊戒備好四周,她問我是不是隱瞞了什麼情況,我心說這娘兒們太了解我了,嘴上卻依舊持強說:“沒事。”

大概漢克的事情給大家造成了太大的打擊,一路上大家都沒怎麼吭聲,整個隊伍陷入無比沉寂的狀態。如果不是因為能夠親眼看見彼此,我幾乎要以為自己是獨自一人待在墓室之中。Shirley楊回頭瞅了我一眼,然後停下腳步對胖子說:“咱們換個位置,我有些話要跟他說。”

我不知道Shirley楊這個時候找我想聊什麼,她直勾勾地盯著我,搞得人渾身發毛。又走了好一會兒,她還是不說話,我隻好開口坦白:“楊參謀明察秋毫,我有罪,我承認。”

Shirley楊眨眨眼說:“果然有事瞞著我。”

“這你也看出來了?”

“一半是感覺,一半是猜的。”

“那不就是瞎蒙嘛。”

“嚴肅點兒,老實交代。”Shirley楊瞪了我一眼,小聲說:“你瞞著我不要緊,其他人知道了會怎麼想?在這種地方,一個小小雜念就能掀起軒然大波。鉤心鬥角的事我們見得還少嗎?”

我清了清嗓子,解釋說:“其實也沒什麼具體的事,李教授剛才告訴我,他聽見漢克說了一些不太正常的話,聲音也不對,懷疑是那種東西作祟。”我見Shirley楊皺眉,又急忙補充說:“李教授當時情緒不穩定,保不齊是聽錯了,留心就是了,千萬別當真。”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看還是告訴王清正,讓他的人也留個心眼兒。”

“你剛不說了嗎?怕大夥兒有雜念,這種事沒根沒據的,說了反而招人嫌。”

“事實就是事實,不能因為我們無法解釋就假裝它不存在。”

我看Shirley楊在這件事上十分堅持,就鬆了口,答應一會兒休息的時候親自去向王大少解釋。她這才消了氣,轉過頭去看著我們身後的神道,說:“漢克為了等你們兩個,與前頭的隊伍拉開了距離。那段時間他是獨自一人待在黑暗中的,但咱們前後距離最多也就二三百米,如果真是突然遭到了襲擊,至少應該有時間呼救。何況他帶著機槍,為什麼一槍都沒打出去就忽然死了?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李教授聽到的不是幻覺……”

我順著她的視線,也掉頭看了看漆黑的神道,心跳莫名地快了一截:“這事可不好說,陰宅多生精怪,何況這裏又是個巨塚,如果真的盤踞了一些髒東西,也無可厚非。摸金發丘之輩要麵對的除了先人留下的機關陷阱,更多的就是這些未知的威脅。這東西可不像粽子,塞兩隻黑驢蹄子再打兩梭子就能打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