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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秦地黑僵(2 / 3)

王清正蹲在地上又試著跟那人溝通,說了半天,對方這次一點兒反應都沒有。王大少泄氣道:“估計又嚇傻了。也不知道他被困在這裏多久了,說不定這些僵屍每天都會來這麼一出,怪不得被嚇成這樣。”

“別管他,現在古城比想象中危險,看它們行動的方向是主城沒錯,看來必定有大夥兒藏在裏頭。我覺得再走下去危險性很高,你們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自己留下。”我說的都是實話,剛才的場麵實在壯觀過頭了。我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粽子,一旦它們開始攻擊,別說我一個人攔不住,就是這裏所有的人加起來都不夠它們塞牙縫。

王清正堅持說老頭子還在裏頭,他不能退。李教授立馬跟著喊道:“我更不能走,這些都是國家寶藏,屬於政府的財富。我要留下來,我要保護它們。”

我心說,回頭等它們把你叼去了,看誰保護誰。不過,幾個老少爺兒們沒有一個肯就此罷休,個個摩拳擦掌,欲與青天試比高。我說:“行吧,既然大家有鬥誌,那再好不過。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命是自己的,出了事怨不得旁人。”強烈的直覺告訴我,群屍會集的主城之中一定藏有金鼎的下落。我站起身來,拍拍泥土,又看見躺在地上的“國際友人”,心裏犯難。瘋不瘋倒是其次,好歹算一條人命,萬一撂在這裏出了紕漏,似乎有點兒過意不去。

Shirley楊見我愁心,立刻說:“他在古城裏躲了這麼久,各處設施都比我們熟悉,再多藏一會兒也不是問題。再者說,他對我們敵意未消,硬帶著他對雙方都沒有好處。不如事後再來接他比較安全。”其他人聽了也覺得頗有道理,我們便給他留了水和食物,然後繼續朝著主城行進。

因為發生過群屍集結的事件,大夥兒的精神都緊繃著,生怕一不留神從哪裏冒出來一隻。胖子問我:“好好的城裏哪來這麼多粽子,當初建城難道就是為了圈養它們?”

他問的問題我不是沒有思考過,可想來想去,一點兒頭緒都沒有。“正常人哪會圈這麼多粽子藏在地下?何況如我所見,棺木都是被封藏在釘死的房間內,屍體本身也做了防僵的措施,與其說有人刻意把粽子集中圈養在此處,還不如說是某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將它們封存在了地下。否則何必又上木條又上麻繩,直接丟在大街上讓它們跑唄。”

胖子聽了覺得有點兒道理,然後不知為何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我說:“你這是嚇傻了嗎?有什麼可笑的。”他邊笑邊搖頭道:“我就是在想,咱們這算不算到了陰曹地府。你看啊,到處都是死人,它們沒事還會定點集會,就差去食堂吃大鍋飯了。”

“你這個想法要不得,要是全天下的死人都這副德行,那活人還怎麼辦。陰陽相承,生死循環才是自然界的法則。死後不眠不腐,硬憋著一口氣到處作怪,於人於己都是缺德事。”

“瞧你這意思,合著人家整座城裏都是缺德鬼。”

“我倒沒有你說的這個意思,從理論上來說,咱們才是侵略者。你想啊,千百年來人家都在地底下這麼走來走去,既沒有妨礙新中國的成立也沒有影響全國糧食產量。咱們要是不來這一趟,這輩子都不知道世上還有這麼一個地方。所以,我的理論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家畢竟已經死過一次了,咱們能尊重的地方還是要尊重,實在要動手的時候,那就絕不能手軟,誓要打到它們再也爬不起來為止。”

“拉倒吧。你剛才又不是沒看見,黑壓壓的一片人山人海,每家每戶出一個壯丁,都夠把咱們給圍死了。反正我已經準備好了,不行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胖子居然會說出臨陣脫逃的話,特別是在即將找到棺槨撈著明器的前夕。這多少讓我有點兒意外,同時也讓我感覺到此行的壓力甚重。

Shirley楊一直在邊上默默地聽我們對話,她咳嗽了一聲,插上前來說:“我比較擔心的是其他人,比如王浦元,還有你說的那個醫生。他們沒有找進來是最好,可剛才那一出,如果他們閃避不及,恐怕現在已經……”她說著看了看走在最前頭的王清正,“這小子是個暴脾氣,我怕到時候一發不可收拾。”

如果不是她細心提醒,我幾乎已經忘了王老頭兒的事。不僅如此,還有林芳,她受了重傷被留在耳室裏,照顧她的都是王浦元的手下。可眼下,王家的人早就作鳥獸散,那林芳呢?她一個人在耳室中會不會有危險?想到此處,我不禁停下了腳步。Shirley楊問我怎麼回事,我不敢猶豫,將林芳的事說了出來。胖子當場就怒了,上來一拳直接揍在我臉上。Shirley楊也沒攔著,她不可思議地看著我,然後質問道:“這麼大的事瞞著我們,林芳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胖子紅著眼睛又要撲上來,王清正和李教授合力扯住他,反被胖子推倒在地上。

我站在原地,這才意識到自己選錯了時機,這事要麼瞞到底,等大家都脫險之後再說;要麼當初一見麵就該把林芳的真實情況告訴大家。現在隊伍都走到這裏才說,大家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關鍵是我還撒了謊,一開頭對大家謊稱林芳隻是輕傷,從根本上破壞了團隊的穩定和信任。

“我要回去。”胖子說完轉頭就走。Shirley楊喊道:“你上哪兒找她,這裏除了老胡,沒有人知道耳室的位置。下邊全是水,墓道已經被堵住了,你能不能出去還是個問題。”

“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得去找她。”胖子異常認真地說,“老胡,畫張圖給我,我不能留她一個人。”

王清正想勸,給胖子一個眼神喝了回去。林芳說到底差點兒死在王浦元手裏,他害怕被胖子遷怒,不敢再多說廢話。

我跟胖子認識這麼久,知道他的脾氣。我取了紙筆,盡量詳細地把耳室的位置標注了出來。胖子接過地圖,看也不看我,打著手電轉頭就走了。那一瞬間,所有人都在看著我,跟開批鬥會似的。李教授連聲歎氣說:“你啊你,還是太年輕了。有些事打死也不能說,你懂不懂。”

王清正猶豫了一下,破天荒地說了一句我們意料之外的話。

“我跟他一起去找人。”

“你不找爺爺了?”

“人是我們王家傷的,我不能就這麼不管不問。爺爺那頭交給你們了,見了他幫我報平安。”

王清正說完就一溜煙地跑了。我瞅著不對勁,胖子去找林芳那是因為革命情誼,王大少跟林芳那是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人,他急什麼勁啊?

李教授唉聲歎氣地把我數落了一遍。我說:“走了也好,前頭指不定有什麼東西等著咱們呢。”他驚道:“你不是故意的吧?”

“您太高估我了,我還不至於拿別人的性命開玩笑。”

我不敢看Shirley楊的表情,她要是生氣也就算了,萬一又是那副死活不肯開口說話的樣子,我死的心都有了。好在她比較仔細,什麼事情都考慮先後。Shirley楊威脅說:“回頭再找你算賬,眼下既然胖子去救林芳,那金鼎的任務就徹底落在我們身上了。”我說:“餘師傅關照過,那東西必須毀掉,雖然暫時還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餘師傅豁出性命也要從日本人手裏搶回鳳臂,這其中一定藏著重大秘密。”

李教授一生癡迷秦文化研究,對這個僅存兩代的王朝有著超乎常人想象的熱情。當他聽說餘師傅臨終前的那番遺言後,很肯定地說:“金鼎的存在已經毋庸置疑,根據我們掌握的線索來看,勾翼鳳臂和秦人金龍都是秦王鼎的重要組成部分,沒有它們,這個鼎就不完整。我卻不懂為何要毀掉這樣一個舉世無雙的藝術瑰寶。你們兩個可不能聽那個土夫子亂嚼舌根,金鼎必須上交國家,必須留著做研究。”

我心說,餘師傅命都不要了,這玩意兒肯定不能留。就憑您這小身板兒還想跟我叫板,菜了不是一點兩點。

古城中道路四通八達,順著來時的大路一直往前走,我們很快就來到了第二道城門處。Shirley楊左右張望不知道在找什麼東西,我問她是不是有什麼發現,她說:“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那麼多僵屍,說不見就不見了,前麵這座宮殿一樣的建築看著也沒有多大,肯定無法容納如此多的屍體,它們都上哪兒去了?”

她說的這個問題我不是沒有考慮過,俗話說得好,眼見為實,此刻我們視線所及之處,連半個僵屍都看不到,實在很難相信就在十幾分鍾前,就在我們腳踩的土地上,聚集了數百具正在行走的屍體。隨著濃霧的消失,它們如同水汽一樣蒸發不見,形成了一個困擾我們的重大謎題。我說:“現在想也是白想,不如直接進去一探究竟。萬一真是粽子非法集會的地方,咱們就端了它,全當為祖國做貢獻。”Shirley楊笑了一下說:“沒正經的又回來了。”走著走著,李教授的速度漸漸變慢了,我當他體力跟不上,想上去扶他走一段。老頭兒擺擺手說:“不,我隻是聽見一股奇怪的聲音,你們仔細聽聽。是不是,是不是有流水的聲音?”

我說:“你可別嚇我,娘娘墳是貼著酉水而建,剛才那通大水就是河水倒灌所致,如果再來一次,墓室可能會撐不住,就此徹底崩塌。”

“不不不,是流水的聲音,很輕很緩,不像洪水。”李教授停下腳步側耳辨聽道,“不是幻覺,你們仔細聽。”

我心說,您都這把年紀了,哪兒來這麼強大的聽力。不想Shirley楊也停下腳步,指著腳下說:“李教授說得沒錯,我也聽見了。”說完,她抬頭望著遠處的宮殿,“聲音是從那個方向傳出來的。”

我趴下身,用右耳貼著地麵,果真聽見一股蒼勁有力的水脈搏動之聲不斷地在地下流動。古來藏風聚水之處多是龍穴所在,此處地泉外泄之聲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活力,看來墓主人的棺槨必是壓在前方不錯。

李教授激動地迎頭衝向前方,我和Shirley楊也不甘落後,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向著尋覓已久的真相跑了上去。不知為何,越是接近主城所在,周圍的建築就越發簡陋,到最後甚至僅剩滿地的片磚碎瓦,一副被掃蕩過的模樣。我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哪曾想翻過最後一座城牆之後,我們三人幾乎被眼前的景象嚇得說不出話來。哪來什麼主城,哪有什麼宮殿,我們眼前隻有一片巨大的亂石灘。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李教授站在城池邊緣,望著腳下那一片亂石崗,欲哭無淚,“這是唱的哪一出?怎麼越活越倒回去了!”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照理說這個位置上應該是城市的心髒所在,剛才那群粽子也是朝著這個方向集結而來,怎麼走著走著路就沒了?還冒出來這麼一片亂石灘。Shirley楊說:“別慌,流水聲還在,咱們順著聲音過去,看看源頭到底在哪裏。”

“你容我冷靜一會兒,這個衝擊太大了。好在胖子不在,他要是看見這一出,估計就直接跳下去了。”我目測城池與下邊的亂石灘之間有個五六米的垂直距離,上下大概有一個七十度的坡度,如果直接衝下去,無異於自尋死路。我蹲在崖邊觀望了一會兒,發現在我們腳下不遠處有一處獨立的巨石凸在山體中間。我對Shirley楊說:“我先下去,把繩子固定在岩石上,你護著點兒李教授,等我準備好了再下來。”

我目測了幾個落腳點,然後就開始徒手向著目標處攀爬。下了崖壁之後我才發現,這裏的岩石構成與之前墓道中的幾乎相同,也就是說,我們又一次來到最初修建開采石料的自然層,見到的是尚未被人工痕跡掩蓋的原始地貌。先前我就發現,越是深入主城,建築群越是簡陋不堪,這一點都不符合城市發展的軌跡。一般來說,先有主城然後才會慢慢向外擴展,這地方卻是相反的,倒好像是先有外圍那些街道古屋,然後才朝著最重要的地方慢慢修建。想到這裏,我不禁冒起了冷汗,那些行走的死人,它們不至於都是當地工匠,死後還要按時上班,準點修城吧?我被自己這個滑稽的想法弄得哭笑不得,腳下差點兒踩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