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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第 160 章(1 / 3)

“天王!”

一個方才被慕容西屏退下去的年長些的隨從忍不住疾步上前,喚了一聲慕容西。

此人出身於鮮卑貴族賀樓氏。從前徒何氏、衛氏等被慕容替遊說背叛慕容西,擁戴慕容替上位後,大肆殺戮慕容西的親信。賀樓氏與慕容西關係親近,雖長年留在龍城,但亦遭清洗,聞訊帶著部族連夜逃走,這才躲過了殺身之禍。後來雖和死裏逃生的慕容西彙合,但卻無所立足。這幾年間,無時不刻想著奪回故地,奈何雙方實力懸殊,遂隱伏不動,暗中召集人馬,等待時機。

如今機會就要到來了。

此前洛陽一敗,慕容替已是傷了元氣,如今雖又聯合西涼,但想要輕取李穆,顯然不大可能。而一旦開戰,李穆必也會全力以赴。

他們等的,就是雙方鏖戰,到時伺機出手。不敢說別的,趁慕容替不備奪回龍城,乃至趁其不備,拿下防備空虛的燕郡,也是指日可期。因事關重大,一個月前起,慕容西便親自潛伏在了雁門一帶,刺探消息。數日之前,按照計劃,一行人原本是要撤退了,但賀樓卻又得知,慕容西有意要將蕭永嘉也一並劫走。

慕容西的原話,自然是挾持蕭永嘉,以防備日後李穆對鮮卑人的動作。

這個打算固然不錯。但想從匈奴人的大營中劫走一個重要人質,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出於謹慎,賀樓不欲多事,起先並不讚成慕容西提出的這個顯然是臨時起意的計劃。但慕容西卻一意孤行,堅持己見,賀樓也就隻能聽命於他。

今夜之事,原本都照計劃在進行。自己這邊對上一個高嶠,勝算極大,隻要將人拿了,盡快悄悄離去,便就大功告成了。沒有想到,事情竟突然又起了如此變化,眼見天王被那個南朝公主認了出來,三言兩語一激,事情便偏離了計劃,看他情緒仿佛也有所失控,竟要和高嶠對決,有些焦急,忙上去低聲勸阻:“大事為重!請天王勿爭這一時之氣,免得節外生枝。”

慕容西卻恍若未聞。

天王勇武蓋世,在鮮卑人中素有威望。可惜性格剛愎,緊要關頭,又往往優柔寡斷,狠不下心。當年若是能聽從張集和自己的話,在覺察慕容替有異心之時便及早下手除去,也不至於會有後來的慘變。

賀樓見他麵色陰沉,拔刀,頭也不回地從自己身邊經過,朝著對麵的高嶠迎了上去,知他依舊不肯聽勸,也隻能暗歎了口氣。

好在論決鬥,高嶠看起來無論如何也不是天王的對手,事已至此,也就隻盼他能速戰速決,好盡快離開此地。

賀樓無可奈何,隻得又退了回去。

多年之前,高嶠和慕容西在戰場上雖也曾數度交手,但卻是各自指揮兵馬作戰。作為兩方的主帥,並沒有機會,能讓兩人真正下場,近身肉搏。

高嶠接住了慕容西揮向自己的第一刀。

刀劍相交,在刺耳的鏗鏘聲中,他感到了來自於對方的那宛如壓頂般的奇大力量,連虎口也為之一震,若非立刻後退一步,以巧勁順勢卸去大半,硬碰的話,隻怕手中這把已伴他半生的百煉寶劍,當場就要被震斷。

慕容西望著被自己一出手便迫退的高嶠,麵上掠過一絲冷笑,不給他以任何反應的機會,第二刀又跟著砍了過來。

高嶠抵擋著慕容西連綿不絕的攻勢,一步步地後退。

刀鋒和劍刃不斷地交錯碰擊,以至卷刃,在夜色中,迸濺出點點的火花。

轉眼之間,兩人便已交手了十數個回合。高嶠一直處於防守的下風,情狀堪憂。而慕容西的刀虎虎生風,步步逼近,好幾次,若非高嶠閃避及時,便要血濺當場。

蕭永嘉焦急萬分。

深秋初冬的天氣,入夜已是寒氣逼人。她的後背卻迅速地沁出了一層冷汗,緊緊地貼著衣裳。

“呼”的一聲,寒光一閃,刀鋒又朝高嶠喉嚨削了過來。

他再次後退了一步,身體隨之迅速後仰,這才避過了那片距離他喉嚨不過數寸之距的刀鋒。

至此,他的身後已沒多少可退的餘地了。再三兩步,便將踏空,那裏是片雜草叢生的崖坡。

蕭永嘉緊張得幾乎要透不過氣了。

她緊緊地抱著小七,將他的頭轉過來,臉壓向自己,不欲讓他再看。

小七卻掙脫開母親的壓製。他的兩隻小手緊緊地握成了拳,努力地轉過頭,睜大眼睛,注視著刀光劍影之中,那個叫做父親的男子的身影。

慕容西雖看似占盡了上風,但接連十數刀出去,刀刀看似就要命中對手,臨了卻又落空,亦是焦躁,見高嶠已被自己逼到了崖邊,眼底驀然掠過一縷殺機,暴喝一聲,再次舉刀。

這一刀,凝聚了他十分十的力量,力透刀背,月光之下,刀鋒宛如雪瀑,向著高嶠劈落。

高嶠沒有避讓,舉劍直迎而上。

刀劍再次相錯。

他手中的青鋒,終還是吃不住刀的力道,一下被絞斷,震成了兩截。

“錚”的一聲,火星四濺,一截斷劍高高地彈上半空,隨即掉落在地。

高嶠手中,剩下了一把不過尺長的斷劍,兩人之間的距離,也一下近在咫尺。

慕容西喝了一聲“受死”,刀鋒繼續朝著高嶠劈落。

他料定高嶠必會故伎重演,如先前那樣,企圖以騰挪化解。

所以這一刀,不過隻是虛晃而已。

在出刀之前,他就已經想好了下一步的殺招,定要見血,再不給他以任何躲閃的機會。

高嶠的一雙瞳人之中,清楚地映出了來自對麵的兩點雪白亮光。

那是刀鋒在月色下的影子,投入他的瞳人,化為了兩個白點。

白點的影子,越來越大,轉眼便到近前。

慕容西突然一個反手,想改劈為刺。

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就在人人以為高嶠會故技重施,再次靠著騰挪避開這殺招之時,他非但沒有退開,反而在慕容西反手,要改變刀徑,以截他後路的那一刹那,以身向刀,迎了上去。

“噗”的一聲,刀刃上身。

頃刻之間,衣衫被利刃割裂。

一道深及寸餘的長長的刀口,從他的胸膛拉到了一側的肩膀,大片的血,從傷口中湧流而出。

小七掙紮著,從母親的懷中下來,邁開雙腿要奔過去,被蕭永嘉從後,一把抱住。

慕容西萬萬沒有想到,麵對自己的這個殺招,高嶠非但不避,竟還欺身靠近,以身喂刀。

他一時來不及反應,持刀之手,微微一頓。

在他還沒能做出下一個有效反應之前,此前一直處於防守位置的高嶠終於出手了。

也是他唯一的一次出手,迅捷如電,未給敵人留下半分的機會。

慕容西感到眼前掠過一道劍芒,脖頸隨之一冷。

斷劍之刃,壓在了他的咽喉之前。

他的一縷胡須被劍氣所斷,從他一側麵頰之上,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慕容西的身體一僵,全身的血液陡然變得滾燙,雙眼圓睜,那隻握刀的胳膊,才微微一動,便感到咽喉一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