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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轉身(3 / 3)

這些天來,她日複一日感受到內心的腐壞變質,對他的恨意就像黑暗中開出的黑色花朵。惡毒的花朵盤踞在心裏,越長越大。每次看到他,恨意就加深一層,就像中了毒一樣,隻想對著他發泄恨意。

趙初年身體繃緊了,“那是因為戴昭陽長得很像你,我才答應的。張紀琪是我認識十多年的朋友。”

孟緹的腦子亂成一團,意識到自己失言,但另一種意識快意地叫囂著“他活該”,倔強著不肯道歉,轉身就走。

“不要拿我當借口,我受夠你了,我看著你就煩,你為什麼不消失!”

孟緹走出若幹步後再回頭看他,他還站在原地,留給她一個挺直的脊背。他就像孤獨的獅子,不容易跟人親近,也沒有辦法跟人親近。隻有她是同類,可能了解他和理解她,他在她麵前才會卸下防備的外殼,可就連她都調準槍口對著他。

一百個別人給他的傷害也不如她一個人給得多,隻有她掌握了讓他一招斃命的辦法。

相煎何急。

她不記得那天接下來的時間是怎麼度過的。大概是趙伯光發現兩人神色不對,讓司機送他們回了家。

她隱約記得自己睡了一個下午,醒來時,已經是當天晚上了。

一彎新月掛在空中,那麼孤獨,可憐得很。

她拿上鑰匙,帶著手電筒躡手躡腳去了三樓的儲物室。三個星期前,明輝以整理屋子為由從她那裏收走了鑰匙,孟緹不死心,用威逼利誘的法子跟負責打掃大宅的用人要了一把備用的鑰匙,每天晚上她都偷偷地潛入這間房間,小心地繼續看父親年輕寫下來的感想。父親有在書上記讀後感的習慣,每本書都不多,但對於他的成長心態很有參考價值。

孟緹知道他開始從事文學創作前一直都有記日記的習慣,也費了不少時間。這孟緹在當年的一份日曆的背麵發現他密密麻麻的記事表,準確地記錄了他有多少本日記本。但孟緹在儲物室,一本日記都沒有發現。

她今天翻到了培根的某本作品,她看得慢,在“一座城市如同一片曠野”這句話旁發現了他的批注。

……在所有的感情裏,唯有獨孤最可怕。我身處的世界沒有人理解我,我是沙漠中的跋涉者,又像大海中的溺水者。古代拉丁諺語說:“一座城市如同一片曠野。”我看到這句話的時候,忍不住痛哭失聲。我才十九歲,可長久以來那麼多的鬱悶,每一點一滴都像石子堆積在我的心裏,讓我不堪重負,接近崩潰了。

我的生活不能由自己控製,某一方麵的經驗可憐到匱乏,另一方麵的經驗卻怪異地扭曲著。我的世界,是父親和大哥讓我看到的世界。他們那麼麵目可憎,為了經濟利益,甚至視人命如草芥……還有媽媽和外公……

紙上摸得出凹凸不平,仔細看甚至還有眼淚洇下的痕跡。孟緹啪的一下合上書,發著抖,還是渾身發涼。

她花了很長的時間來平靜自己急促的喘息。原來,她的祖母出身如此顯赫,而父親是因為這個原因離家出走的。血腥的資本積累過程讓年方十九歲的趙同與不堪重負,最後棄家出走。

她把書揣在衣服裏,下樓回去睡覺。

她一拉開門,卻發現明輝麵無表情站在房外,走廊的燈大開,他的臉亮得嚇人。孟緹嚇了一跳,懷裏的書和電筒都險些掉下來。

“怎麼了,張叔?”

明輝微微欠身,問她:“知予小姐,你都是這個時候來這間儲物室嗎?”

孟緹揚起下巴,竭力擺出一點主人的架勢,“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明輝說,“你是從哪裏拿的鑰匙?”

孟緹有些不好的預感,還是回答說:“從吳嬸那裏。我就是看一看我父親的東西,難道不可以嗎?”

“毫無問題,”明輝笑了笑,“但請你把鑰匙給我。三樓的這幾間屋子最近都要裝修,等裝修好了,我一定把鑰匙送上。”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孟緹再不交鑰匙就顯得非常不通人情了。懷裏的書跳了跳,提醒她重要的已經找到,孟緹雖然不舍,但還是從衣兜裏摸出鑰匙遞了出去。

她下了樓,心裏有事,想起“我身處的世界沒有人理解我”那句話,又想起中午看到的趙初年的背影,難受得簡直沒法呼吸。

她先把書和電筒拿回房內,又吸了口氣,站在趙初年門前,輕輕敲門。敲門聲堅持不懈地響著,聽上去那麼孤獨。門內明明有動靜,可長久無人應門。她還不願意離開,把額頭抵在門板上,眼睛發酸。趙初年已經不願意理她了。

門忽然開了,她幾個踉蹌,險些站立不穩。趙初年站在門內,一身黑色,身體又背著光,好像所有的陽光都被他吸走了。看清楚門外的人是她,他用冷淡的、甚至厭惡的語氣對她開口,“進來。”他的表情如此激烈,孟緹心裏所有道歉的話一瞬間退縮並消失了,遲疑地邁著步子。

她第一次進趙初年的房間,格局和她那間很相似,隻是看上去十分空曠。衣櫃門大開,衣服卻都不在,床邊的地毯上有兩隻已經裝好的行李箱。

孟緹沉默了一會兒,“你是要搬走嗎?”

“這裏也不是我應該待的地方,我鳩占鵲巢了這麼久,也該物歸原主了。”趙初年疲憊地開口。他一直避免跟她眼神接觸,可見是厭惡她到極點了。

孟緹硬邦邦地開口,“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如果是因為中午的話——”

趙初年坐在地上,揮手打斷了她,“不用解釋,我沒有興趣聽。你坐下。”

她盤膝坐在地毯上,瞪著他。她認識趙初年這麼久,他從來沒有哪一天他會用這種冰冷的態度對她。

他從床上拿起一個文件袋,把裏麵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在地毯上一字攤開。

孟緹看著地上的銀行卡、存折和幾份轉讓書的文件,愕然,“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