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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鈴(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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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不起……對不……起得很,……在這……這半夜裏來驚醒你。……可……可是今天我我的聲氣不好,偏偏母親回去了的今晚,就發起這樣大的風雨來。……我怕得很呀,我怕得很呀,是對不起得很……但是我請你今夜放我在這裏過一夜,這樣大的雷雨,我無論如何也不敢一個人住在間壁那樣大的房裏的。”

她講完了這幾句話,好像精神已經鎮靜起來了。臉上的驚恐的形容,去了一半,嫩白的頰上,忽然起了兩個紅暈。大約因為質夫呆呆的太看得出神了,所以她的眼角上,露了一點害羞的樣子,把她那同米粉做成似的纖嫩的頸項,稍微動了一動,頭也低下去了。當時隻有二十一歲的質夫,同這樣妙齡的少女還沒有接觸過,急得他額上脹出了一條青筋,格格的講不出一句回話來。聽她講完了話,質夫才硬的開了口請她不要客氣,請她不要在席上跪著,請她快到藍綢的被上坐下。半吞半吐的說這些話的時候,質夫因為怕羞不過,想做出一番動作來,把他那怕羞的不自然的樣子混過去,所以他一邊說,一邊就從被裏站了起來,跑上屋子的角上去拿了幾個坐墊來擺在他的床邊上。質夫俯了首,在坐墊上坐下的時候,那少女卻早在質夫的被上坐好了。她看質夫坐定後,又連接著對質夫說:

“我們家住在N市內。我因為染了神經衰弱症,所以學校裏的暑假考也沒有考,到此地來養病已經有一個多月了。我的母親本來陪我在這裏的,今天因為她想回家去看看家裏的情形,才於午後下山去的。你在路上有沒有遇著?”

質夫聽了她的話,才想起了他白天火車站上遇著的那一個很優美的中年婦人。

“是不是一位三十五六歲的婦人?身上穿著紫色縐綢的衣服,外麵罩著玄色的紗外套的?”

“是的是的,那一定是母親了。你在什麼地方看見她的?”

“我在車站上遇著的。我下車的時候,她剛到車站上。”

“那麼你是坐一點二十分的車來的麼?”

“是的!”

“你是N市麼?”

“不是。”

“東京麼?”

“不是。”

“學堂呢?”

質夫聽她問他故鄉的時候,臉上忽然紅了一陣,因為中國人在日本是同猶太人在歐洲一樣,到處都被日本人所輕視的;及聽到她問他學校的時候,心裏卻感得了幾分驕氣,便帶了笑容指著衣架上掛著的有兩條白線的帽子說:

“你看那就是我的製帽。”

“哦,你原來也是在第X高等的麼?我有一位表哥你認識不認識?他姓N,是去年在英法科畢業的。今年進了東京的帝國大學,怕不久就要回來呢!”

“我不認識他,因為我是德法科。”

窗外疾風雷雨的狂吼聲,竟被他們兩人的幽幽的話聲壓了下去。可是他們的話聲一斷,窗外的雨打風吹的響聲也馬上會傳到他們的耳膜上來。但是奇怪得很,他們兩人那樣依依對坐在那裏的中間,就覺得樓屋的震動,和老樹的搖撼全沒有一點可怕的地方。質夫聽聽她那柔和的話聲,看看她那可愛的相貌,心裏隻怕雷雨就晴了。和她講了四五十分鍾的話,質夫竟好像同她自幼相識的樣子。兩人講到天將亮的時候。雷雨晴了。閑話也講完了。那少女好像已經感到了疲倦,竟把身子伏倒在質夫的被上,嘶嘶的睡著了。她睡著之後,質夫的精神愈加亢奮起來,他隻怕驚醒了她的好夢,所以身體不敢動一動,但是他心裏真想伸出手來到她那柔軟的腰部前後去摸她一摸。她那伏倒的頸項後向的曲線,質夫在心裏完全的把它描寫了出來。

“從這麵下去是肩峰,除去了手的曲線,向前便是胸部,唉唉,這胸部的曲線,這胸部的曲線,下去便是腹部腰部,……”

眼看著了那少女的粉嫩潔白的頸項,耳聽著了她的微微的鼾聲,他腦裏卻在那裏替她解開衣服來。他想到了她的腹部腰部的時候,他的氣息也屏住吐不出來了。一個有血液流著帶些微溫的香味的大理石的處女裸像,現在伏在他的麵前。質夫心裏想哭又哭不出來,想啊啊的叫又叫不出來,他的臉色漲得同夾竹桃一樣的紅。他實在按捺不住了,便把右手輕輕的到她頭發上去摸了一摸。她的鼾聲忽然停止子,質夫驟覺得眼睛轉了一轉黑,好像從高山頂上,一腳被跌在深坑裏去的樣子。她果然舉起頭來,開了半隻朦朧的睡眼,微微的笑著對質夫說:

“你還醒著麼?怎麼不睡一下呢,我正好睡呀!對不起我要放肆了。”

含含糊糊的說了幾句話,她索性把身體橫倒,睡著在質夫被上。質夫看看她腰部和臀部的曲線,愈覺得眼睛裏要噴出火來的樣子,沒有辦法,他也隻能在她的背後睡下。原來她是背朝了質夫打側睡的,質夫睡下的時候,本想兩頭分睡,後來因為怕自家的腳要踢上她的頭去,所以隻能和她並頭睡倒。他先是背朝背的,但是質夫的心裏,因為不能看見她的身體,正同火裏的毛蟲一樣,苦悶得難堪。他在心裏思惱得好久,終究輕輕的把身子翻了過來,將他的麵朝著了她的背,翻轉了身子,他又覺得苦悶得難堪。不知不覺輕輕地一點一點的他又把身子挨了過去。到了他自家的腹部離她的突出的後部隻有二寸餘的時候,他覺得怎麼也不能再挨近前去了,不得已他隻得把眼睛閉攏。但是一陣陣從她的肉體裏發散出來的香氣,正同刀劍般,直割到他的心裏去。他眼睛閉了之後,倒反覺得她赤裸裸的睡在他的胸前。他的苦悶到了極點了,“唉”的長歎了一聲,放大了膽他就把身子翻了轉來,與她又成了個背朝背的局麵。他同為樣子不好看,就把腰曲了曲,把兩隻腳縮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