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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兒和尚(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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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茅篷門口,往裏麵探頭一看,覺得室內的光線還明亮得很,幾乎同屋外的沒有什麼差別。正在想得奇怪,又仔細向裏麵深處一望,才知道這光線是從後麵的屋簷下射進來的,因為這茅篷的後麵,牆已經倒壞了。中間是一個臨空的佛座,西麵是一張破床,東首靠泥牆有一扇小門,可以通到東首牆外的一間小室裏去的。在離這小門不遠的靠牆一張半桌邊上,卻坐著一位和尚,背朝著了大門,在那裏看經。

我走到了他那茅篷的門外立住,在那裏向裏麵探看的這事情,和尚是明明知道的,但他非但頭也不朝轉來看我一下,就連身子都不動一動。我靜立著守視了他一回,心裏倒有點怕起來了,所以就幹咳了一聲,是想使他知道門外有人在的意思。聽了我的咳聲,他終於慢慢的把頭朝過來了,先是含了同哭也似的一臉微笑,正是賣瓢兒似的一臉微笑,然後忽而同驚駭了一頭的樣子,張著眼呆了一分鍾後,表情就又複原了,微笑著隻對我點了點頭,身子馬上又朝了轉去,去看他的經了。

我因為在山下已經聽見過那樵夫所說的關於這瓢兒和尚的奇特的行徑了,所以這時候心裏倒也並不覺得奇怪,但隻有一點,卻使我不能自已地起了一種好奇的心思。據那中老農夫之所說,則平時他對過路的人,都是非常和氣,每要施茶給水的,何以今天獨見了我,就會那麼的不客氣的呢?難道因為我是穿長袍的有產知識階級,所以他故意在表示不屑與周旋的麼?或者還是他在看的那一本經,實在是有意思得很,故而把他的全部精神都占據了去的緣故呢?從他的不知道有人到門外的那一種失心狀態看來,倒還是第二個猜度來得準一點,他一定是將全部精神用到了他所看的那部經裏去了無疑。既是這樣,我倒也不願意輕輕的過去,倒要去看一看清楚,能使他那樣地入迷的,究竟是一部什麼經。我心裏頭這樣決定了主意以後,就也顧不得他人的願意不願意了,舉起兩腳,便走進門去,走上了他的身邊,他仍舊是一動也不動地伏倒了頭在看經。我向桌上攤開在那裏的經文頁縫裏一看,知道是一部《楞嚴義疏》。楞嚴是大乘的寶典,這瓢兒和尚能耽讀此書,真也頗不容易,於是繼第一個好奇心而起的第二個好奇心就又來了,我倒很想和他談談,好向他請教請教。

“師父,請問府上是什麼地方?”

我開口就這樣的問了他一聲。他的頭隻從經上舉起了一半,又光著兩眼,同驚駭似地向我看了一眼,隨後又微笑起來了,輕輕地象在逃遁似的回答我說:

“出家人是沒有原籍的。”

到了這裏,卻是我驚駭起來了,驚駭得連底下的談話都不能繼續下去。因為把那下巴上的很深的刀傷疤隱藏過後的他那上半臉的麵容,和那雖則是很輕,但中氣卻很足的一個湖南口音,卻同霹靂似地告訴了我以這瓢兒和尚的前身,這不是我留學時代的那個情敵的秦國柱是誰呢?我呆住了,睜大了眼睛,屏住了氣息,對他盯視了好幾分鍾。他當然也曉得是被我看破了,就很從容的含著微笑,從那張板椅上立了起來。一邊向我伸出了一隻手,一邊他就從容不迫的說:

“老朋友,你現在該認識我了罷?我當你走上山來的時候,老遠就瞥見你了,心裏正在疑惑。直到你到得門外咳了一聲之後,才認清楚,的確是你,但又不好開口,因為不知道你對我的感情,經過了這十多年的時日,仍能夠複原不能?……”

聽了他這一段話,看了他那一副完全成了一個山僧似的神氣,又想起了剛才那樵夫所告訴我的瓢兒和尚的這一個稱號,我於一番驚駭之後,把注意力一鬆,神經馳放了一下,就隻覺得一股非常好笑的衝動,衝上了心來。所以捏住了他的手,隻“秦國柱!秦……國……柱”的叫了幾聲,以後竟哈哈哈哈的笑出了眼淚,有好久好久說不出一句有意思的話來。

我大笑了一陣,他立著微笑了一陣,兩人才撇開手,回複了平時的狀態。心境平複以後,我的性急的故態又露出來了。就同流星似地接連著問了他許多問題:“薑桂英呢?你什麼時候上這兒來的?做和尚做得幾年了?聽說你在當旅長,為什麼又不幹了呢?”一類的話,我不等他的回答,就急說了一大串。他隻是笑著從從容容的讓我坐下了,然後慢慢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