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上電話返回座位，薑洛生看她一眼，臉上瞧不出什麼表情。“男朋友？”
起初兩秒鍾的反應是愕然不解，隨後無奈占據了上風。沒錯，是人人都說她聰明，可自己遇到的男人怎麼比她還要聰明？他們比她還要了解她，很多事情，在她開口之前，對方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並且都一臉的了然，壓根不需要她解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徐晴扣住雙手，靜了一會。腦子忍不住想：生活有時候就像電影，在一個多小時的漫長的鋪墊情節後，高潮才會來姍姍來遲。這一天之內什麼事情都發生了。見到了兩個本來應該在萬裏之外的男人，做下了本不應該做的承諾，結果弄成了現在這幅光景。
薑洛生有數，這就算是她默認了。覺得苦楚，側頭看向窗外，櫥窗裏精致的玻璃器皿色彩斑斕，他眼花繚亂，半晌不語。
“你呢，現在怎麼樣，有女朋友了？你們怎麼樣。”
“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一問還一問，開玩笑呢，不用回答。”徐晴刻意把話說得輕鬆。
薑洛生麵無表情，目光深邃，瞧不出什麼意思。
他的確是變了。以前的薑洛生她雖然不能一眼看穿，但總能從他微妙的眼神變化和表情神態裏大概猜到他什麼意思，但是現在，不行了。”
“我一直有你的消息。”徐晴說，“以前還在讀研究生的同學會告訴我你的近況。”
薑洛生說：“嗯。”
然後兩人就沒有再講話，各自盯著手裏精致的杯子，目光也沒有再次碰上。沉默得太久，空氣就會變質，氣溫也會降下來。哪怕氣氛如此尷尬，也沒人要說離開。誰都心裏有數，這一走，將會有很長的時間，兩人都不會再次相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薑洛生終於站起來：“咱們走吧。”
“走吧。”
又再次沿著道路一步步的返回薑洛生和華大代表團所住的賓館，腳步都零落了。徐晴想，在這麼沉默下去總不是辦法，就說：“你明天回去麼？我明天一早會學校，沒辦法去送你。對不起了。”
“送不送又有什麼關係？”薑洛生隨意的聳聳肩，朝她湊過來一點，“站住，別動。”
徐晴站住，迷惑地仰起頭：“什麼事情？”
事情的發生沒有任何預感。在她抬眸那一霎那的功夫，連續發生了好幾件事。起初身體被帶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隨後，溫涼的事物觸到了額頭。徐晴用了很長的時間才確定，這是薑洛生的唇。那個吻很輕，但是絕望，但手臂的力量卻是毋庸置疑的。對於已經不是男女朋友的他們而言，確實太過親密了一點。徐晴知道自己有能力阻止這件事情，可她一言不發，隻怕一開口就哭出來。
薑洛生擁著她，兩人被寒風吹得冰冷的臉頰緊緊貼著，可還是冷，不論怎麼靠近，都接收不到一絲的暖意；他在她耳邊低語：“我想這麼做，很久了。”
徐晴說：“你這又是幹什麼呢？”
“這麼多年過去，我還是想你。你走的時候我說的那番話到底錯了。我現在才發現，理由說得太多，其實是自欺欺人，什麼目標，什麼岔路，那都是未來才有可能發生的事情，我為什麼要為了未必會發生的事情而犧牲掉眼前可以掌握的幸福？我這次來的時候，下定決心不能放棄這個機會。隻要你來紐約，我就知道你還是在乎我的。我曾經那麼了解你，以為你還沒有男朋友，重新開始。可我還是算錯了一步。”
手臂驀然一鬆，身上忽然冷下來。徐晴站在原地沒有動，反到是薑洛生退了一點，他伸手指了指頭頂上的綠色植物，微微一笑：“是榭寄生，對不起，我還是忍不住任性了一次。好了，前麵就是賓館了。他們還在等我出去慶祝，徐晴，再見了。”
有能力作出任何反應前，薑洛生已洋洋灑灑的走遠。周圍的一切為他的離開加上了完美的腳注，靜止的行人，空曠的汽車聲——他背影修長挺拔，他雙手插在衣兜裏，圍巾被風吹起，在空中飄飄蕩蕩。
徐晴抱著心口蹲下來。薑洛生離開後她才發現，原來自己是那麼想念他。
鄭子默在街頭找到她時，她正坐在街心花園的凳子上獨自發怔，臉頰一點血色都沒有，隻有鼻尖被凍得通紅。叫她，她眨了眨眼，努力的微笑：“你來了？”
臉上猶有淚痕的笑容如論如何都談不上成功。看到她這個樣子，鄭子默隻覺得酸楚。認識徐晴這麼久，上一次看到她這麼失魂落魄是在捷捷的訂婚儀式上，而這次，比上次還要嚴重。不過隻是見了薑洛生一麵而已，何至於如此？
何至於如此。事情的發展超過他的預期。
他說：“我來了。吃晚飯了沒有？我帶你去吃飯。”
徐晴從衣兜裏拿出個地址給他，輕聲說：“不了，你送我去我同學家吧。”話一出口才知道嗓子不知何時沙啞。
鄭子默一怔，揮手招來了出租車，在車廂裏兩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仿佛成了木頭人。那一代環境較好，徐晴的同學是個漂亮的印度裔美女，一家人待客熱情周到；鄭子默放下心來，交代了兩句，俯身在她臉上輕輕一吻，低語。
“再見了。”
在車子裏，他撥了一個電話，電話接通後他帶著罕見的疲憊的開口：“捷捷，幫我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