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是的，他早就說過，這就是他明明身世顯赫，可以一呼百應，卻要做小伏低討好著他們的原因麼？這種心情……其實沒人比她更了解，隻是，“你就不怕我們再連累你？不怕我們再誤會你？”
聽到這一問，何潘仁的臉色反而緩和了下來：“自然不怕，這一回，我不是求你們帶攜我，是大家結伴而行，既然是結伴，那就得按我們商隊的規矩來。”
淩雲略一思量，點頭道：“願聞其詳。”
何潘仁轉身瞧向了那些胡商，“不如你們說給娘子聽。”
眾人相視一眼，還是安六往前一步，笑道：“其實最要緊的不過是兩句話，一視同仁，生死不棄，這還是何大薩寶定下的。其餘像令行禁止，交易公平之類的，倒也不必多說。”
“一視同仁，生死不棄。”淩雲在心裏默默念了一遍，這話似乎何潘仁也說過，此刻再聽一遍，倒是又嚼出了幾分深意，一路同行，本該如此。看著何潘仁的眼睛，她緩緩地點了點頭：“我願按這規矩，與公子結伴而行。”
何潘仁沒有說話，眼裏卻一點一點地盛滿了笑意，那笑意慢慢從眼角溢了出來，溢向眉梢嘴角，最後才閃動在整張臉上。淩雲不是沒見過何潘仁笑，但這個笑容卻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她隻覺得心神都跟著恍惚了一下，幾乎忍不住要跟著笑起來，卻又有些不敢再看下去。
胡商裏有人忍不住叫道：“公子真的還要跟他們走？”
何潘仁笑微微地轉過了頭去：“是，我若靠大家幫忙，便是認輸。多謝各位好意，隻是，我還不想認輸。”
因為他不想認輸？就像自己在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後，更加不想認輸一樣？
淩雲心裏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索性帶馬往前走了幾步，靜靜地等著何潘仁跟胡商們告別。何潘仁很快便趕了上來，淩雲想了想還是正色道：“何公子肯跟我等結伴而行，不能算我為公子辦事，而是公子幫了我的大忙，我欠公子的那件事，依然作數。”
何潘仁想了想笑道：“聽起來倒是我賺了！”他的這個笑容再不似剛才那般驚心動魄，倒又恢複了以前那沾沾自喜的模樣。
淩雲原是最不喜歡他的這副神情，此刻看到，卻不由鬆了口氣，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輕鬆愉快，“一言為定！”
他們的身後，胡商們依然在眼巴巴地往這邊揮手，有人忍不住歎了一聲：“這次何公子真是白白吃了場虧！”
白白吃虧？何潘仁看著淩雲挺拔如鬆的側影，再次真心地笑了起來。在這世上，還從來沒人能讓他白白吃虧！就像這一次，他不過是在意識到事情不對時，搶先一步大鬧了一場，什麼損失都沒有，什麼計劃都沒變，但那些敢算計到他頭上來的人，都已是名聲掃地，灰頭土臉；而這些曾不把他當回事的人，從此也將對他感激涕零。
最重要的是，他還贏得了她的尊重和承諾——若不是為了這個，今天在關口遇到這種事，他自有無數更簡單更直接的法子來解決，又何必這麼費心費力，曲折宛回，又何必要說這麼多話，做這麼多事？
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從瞧見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她就是自己來中原要找的人。果然一切都如他所料，一切都比他預料得更好。
這分明是他做過的，最劃算的一筆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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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不離不棄
洛陽往東, 臨清關是河內郡的最後一站，出關便是河北, 離涿郡自然又近了一步。然而當日頭高高升起，淩雲一行人終於趕到臨清關前，看到的卻是那亂糟糟的人群時, 她隻覺得心裏一沉, 翻滾了兩日的隱隱不安, 終於都化成了確信無疑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