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首飾都裝了一匣,也都是式樣簡單的金銀簪環,好些還是莫姨娘臨時淘換來的。
此外,她又隨手收拾出了兩箱柴紹和阿哲用過的舊物, 如今阿哲已跟著柴紹住在外院,她便索性都讓人送到外院去了。
這些動靜自然都瞞不得人。沒過多久,一則消息就在柴府內外轟然傳開:小環姑娘不知犯了什麼事,剛剛回府的娘子要把她永遠趕出長安,莫姨娘求情不得, 隻能親自幫她打點行裝,還把她屋裏的珠玉寶器都換成了金銀,這樣她日後困窘之時還能拿來當錢使……
小環幫著莫姨娘打理家事多年,平日待人處事又頗為周到, 這消息一出,柴府的仆從們便如同炸了鍋一般, 有滿腹懷疑的, 有憤憤不平的。待到莫姨娘終於把行李都收拾妥當了, “李家要去母留子”的說法竟已傳得滿天飛了。
莫姨娘自是又氣又急, 一麵跳著腳地嚴令眾人不得胡言亂語, 一麵便隻能唉聲歎氣地等著主院的怒火——畢竟是她考慮欠周才引起了這些議論,李家那邊可是不吃虧的,少不得又要雷厲風行地處置一回,說不定都不會讓她再送行李過去了……
然而她等來等去,等到紅日西沉,等到一夜過去,主院那邊竟是半點動靜都沒有。
眼見又到了清晨時分,莫姨娘思量半晌,還是帶著這兩箱行李來到了主院。待她進了院門,迎麵便瞧見了周嬤嬤那黑漆漆的臉色和冷森森的目光,她心裏一跳,倒是有了幾分塵埃落定的踏實。隻是再瞧見淩雲時,她的這份踏實頓時又變成了飄忽。
淩雲看她的神色的確與往日有些不同,隻是那神情既不是氣惱,也沒有不屑,她隻是像第一次見到莫姨娘一般,靜靜地打量著她,一雙眸子竟是清亮得有如窗外的晨曦。
莫姨娘縱然早有心理準備,被淩雲這麼一看,心頭還是湧出了莫名的不安,早已想好的說辭一時也不好出口了。
還是淩雲先欠了欠身:“姨娘辛苦了。”
自己辛苦了?
莫姨娘心頭的不安頓時變成了微顫:李三娘這是什麼意思?她是諷刺自己,還是試探?
念頭急轉之下,她索性隻是樂嗬嗬地搖頭道:“不辛苦不辛苦,這些都我應該做的,應該的!”
淩雲沒有接話,轉頭對身邊的侍女微微示意,那侍女便笑盈盈地走了過來:“姨娘,這邊請。”
莫姨娘愈發驚訝:她們這就讓自己去見小環了?不會是準備把自己領到別的地方去吧?
然而那婢女不但對她行了禮,還對她身後抬著箱籠的仆婦招了招手:“你們也跟上吧。”說完轉身就走,腳步輕盈地帶著她們穿過院子,轉過花叢,來到院子把角的一間木屋前。屋門一開,裏頭矮榻上坐著的,可不就是小環?
帶路的婢女對莫姨娘笑道:“姨娘想來有話要跟小環姑娘說,婢子就先不打擾了。”說完一揮手,幾個仆婦趕緊把箱籠放進了屋子,隨即跟著婢女退了下去,還體貼地帶上了門。
莫姨娘早已連屋子帶人地打量了一遍,心裏暗暗吃驚,這屋子並不逼仄,收拾得也還幹淨,雖然空蕩蕩的沒放什麼物件,卻並不顯得如何簡陋;小環看上去也不算狼狽,她顯然剛剛梳洗過,衣服已換了一身,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那種瘋狂的神色早已消失不見。
看到莫姨娘,她似乎並不覺得意外,反而淡淡地,諷刺地笑了起來:
“姨娘,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莫姨娘定了定神,皺眉歎道:“我還不是不放心你麼?你當我沒給你求過情,我的嘴皮都快磨破了,他們才點頭讓我幫你收拾些行李過來。看見沒?就是這兩箱東西,裏頭的衣服鞋襪各種物件都是你平日用慣的,你不妨打開瞧瞧,若還差了什麼,回頭我再設法替你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