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難以置信地笑道:“你不必為了旭兒跟我撒謊,你一個久居府內的女人家能做甚?”
他的妻子,幾十年來,一直是唯唯諾諾小心翼翼的,怎會做出這般膽大之事?
定是為了保護兒子想自己承擔下來。
她有多疼這個兒子,他不是不知。
“不。”
老夫人展出一個笑,說道:“真的是我。”
看著梁老爺與眾人的神情,她繼續說道:“不然,你整日貼身攜帶的浮雲繚亂玉佩還有誰能拿得到呢?”
“啪!”
茶盞落地,碎成幾片。
梁老爺顫唞著手擦了擦自己身上的茶漬,看著老夫人說道:“竟然真的是你?”搖搖頭,喃喃道:“不,不可能。”
有些渾濁的眸子看著那略顯老去的婦人,這是他的妻。
攜手幾十年的妻子。
怎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可是對上那個含淚卻堅決的眼神,梁老爺忽的被抽光了力氣一般,癱在了椅子上。
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那個瞬間年邁的老人逐一看過在座的人。
最遠的……
那個蓬頭垢麵還失了一條胳膊的男子正帶著狂亂的笑。
那個一襲黑白相間長衫無數風流的男子正與他的隨侍交代著什麼。
那個他自小培養看重的義子一臉的淡然和冷漠。
那個他一直不甚喜歡的大女兒滿眼的驚訝與悲戚 ……
他,有那麼可憐麼?
眾叛親離滋味
另一邊……
他的兒子與兒媳正滿眼的恨意與怒火。
他的二房母女則是完全的震驚到不明所以。
而他最身邊,一直相伴的正室,卻剛剛告訴了他什麼是最大的背叛。
梁老爺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憐,眾叛親離麼?
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罷。
可是,可是怎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局麵?
強打起精神,梁老爺深深喘熄一下,彌漫著傷感的聲音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總得要個原因,要個說法。
含淚的眸子此刻已經清明了許多,那個一直不勝嬌弱的婦人說道:“老爺何必明知故問?”
看一眼梁老爺,繼而轉向那個病怏怏的大少爺,說道:“我隻是希望我的旭兒,過得好一點。”
那個眼神,滿是慈愛。
嶽翼從未見過這個眼神。
確切地說,從未在老夫人看她的眼裏見過這個眼神。
她每每想起這個梁月詠的娘,眼前浮現的便是那個猶如海水彌漫般壓迫人的迷蒙,讓她一直喘不過氣來的壓抑。
可是,今日,那個母親看兒子的慈愛眼神,竟然就這麼簡單的出現了。
轉眼看著梁老爺,嶽翼忽然覺得這個老人很可憐。
隻是因為他太看重自己的義子,便有了老婆孩子都棄他而去,站到對立麵與他鬥爭。
君若臨也算是幸運的吧?
至少,還有一個梁老爺對他好。
“難道,他現在這樣不好嗎?”梁老爺問道。
“好?”
慈愛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盯著梁老爺悲哀地笑道:“有什麼好?梁府的所有財產幾乎都讓你放到了義子手中,與你平分秋色。哪裏有我旭兒的一席之地?”
有些怨懟地看一眼那青色身影,老夫人繼續道:“如此以往,恐怕這梁府以後也改姓君了罷!”
聞言,那梁老爺顫唞的手指了指身畔的妻子,又指了指那大少爺,竟然沒說出一句話。
旁邊的侍婢趕緊端來茶水,同時為他撫背順順氣。
他好像有很多話要說……
殘忍真相道破!
待到緩過氣,梁老爺倏地掙紮著站起,用怒喝的聲音質問道:“你們以為、你們以為我為何讓若臨這般辛苦建立四海遊龍?你們以為我又為何一直如此關注四海的生意?你們又以為,我為何至今不讓若臨改姓梁?”
帶著怒火的眼神一轉,盯著那病懨懨的梁旭升重重說道:“因為梁府的少爺就你一人!就你梁旭升一人!”
最後一句話,擲地有聲。
它的威力,比之前少夫人、大少爺、老夫人接連成為假貨罪魁禍首的威力還大。
“你們又以為,我為何至今不讓若臨改姓梁?
因為梁府的少爺就你一人!
就你梁旭升一人!”
這一段話,讓老夫人和那大少爺夫婦都驚愕不已。
原本恨意濃濃的眼神瞬間轉為不可思議,繼而是難言的喜悅。
這一段話,對君若臨來說,是將十幾年來所有的關愛,所有的珍視,所有的親情,都打翻在地。
如同那琉璃盞,碎成一片片,無法拾起,無法再粘合。
嶽翼是最震驚的。
她第一反應是看向君若臨,那張冷俊的臉麵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