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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傷害(2 / 3)

蘇措接過去,翻到扉頁,是陳子嘉摘錄的一段話其中的一段話,不是英文謄寫的,用很漂亮的正楷寫著:“你微微地笑著,不同我說什麼話。而我覺得,為了這個,我已等待很久了。”

蘇措深深看一眼他,輕聲說:“謝謝。”

陳子嘉沒說話。還有什麼可說的,一年過去,該知道的都知道,該想明白的也明白了。

兩人靜靜地看著一天時光從指尖難以覺察地流過,又漫上遠處的教學樓,順著柏油路,最後從食堂門口溜得無影無蹤。

天徹底黑了。食堂人影全無。

蘇措對陳子嘉欠一欠身,“我回寢室了。”

隔了很久陳子嘉才“嗯”了一聲,他目光一直在別處,沒有去看蘇措離開的背影。他心裏清楚,她永遠都站在人群之外,站在任何人的生活之外,從來不在他一伸手就能觸及的地方。以前,他不知道真相,以為自己能麵對未來的一切困難,現在知道了,這一年來,想了又想,無數次的絕望和希望交替出現,可終究還是糊塗的。她心裏有太多用死亡鑄造成的徹骨冰冷的山,沒有活人能夠翻越。

陳子嘉猛然抬起頭來。忽然,他想試一試,縱然是堅冰,也總有融化的一天。

安靜,少有人出沒。在路燈下她慢慢翻著那本《飛鳥集》,書裏麵夾著幾張紙,上麵的字跡非常熟悉,是在哪裏看到的?

蘇措沒抬頭,恍惚中聽到腳步聲臨近,手裏的那幾張紙掉在地上。她俯身去拾,卻被來人搶先一步拿到手裏。

抬頭一看,蘇措說:“米詩,你也回來了?”

然而米詩已經不像是米詩了。她依然非常美,可是眉心發暗,麵頰上流動著一股戾氣。可是她卻是笑著的,在青白色路燈的照耀下血色盡失,表情因此也格外詭異,“蘇措,你答應過我什麼?”

蘇措擔心地看著她,苦笑,“我答應過你,不跟你搶陳子嘉。”

“可是你沒做到。”米詩麵無表情到極點,聲音格外尖銳。

咬緊了唇,蘇措想退一步,可是她背後是假山,實在無從可退。沉默片刻後,她說:“是的,我食言了。”米詩右手藏在身後,左手晃動著那幾張紙,聲音陡然溫柔:“你知道我多喜歡子嘉哥嗎?為了他我可以連命都不要,真的,我很小就開始喜歡他,喜歡了一輩子,我這輩子隻愛他一個人。我都想象不到沒有他我怎麼活下去。可是他心裏隻有你一個人。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麼了嗎?他說從頭到尾,他都當我是妹妹,從來不喜歡我。你看了這些文章了嗎?全都是他寫給你的,每個字都是他寫給你的。這些話,他一個字都沒跟我說過。在國外這一年,他還是在想你。如果你喜歡他,我也認了。可是,你從來就沒在乎過他。你憑什麼霸占著他,憑什麼啊!你能為他做什麼?你從頭到尾都是在傷他的心。”

這時路燈晃動了幾下,一閃一滅之間,蘇措看清楚她臉上猙獰的表情,說到最後,米詩雙目呆滯,嘴角勾出一個笑,近乎無意識地說:“要是沒有你就好了。”

她右手抽出來,蘇措看到光芒一閃,在她醒悟過來的時候,那道光已經插在了她的胸口。

她低下頭,飛快地闔上眼睛再飛速睜開;她先是看到刀片反射出青白的路燈燈光,光芒中似乎還瞧得見假山的輪廓;然後才看到血從胸口噴薄而出,仿佛一簇簇鮮紅的榴花,以瘋狂的速度蔓延著開過刀身和刀柄,最後開在沒有燈光的黯黑裏。

她退後了幾步,疼痛使得她眼前開始模糊。倒下前看的最後一幕,是夜色裏一道由遠及近的白色身影。她苦笑一聲,感覺到身子不斷下沉,下沉,最後終於著陸。

蘇措做了個夢,在夢中她回到了高三那年的春天,她跟江為止兩人對坐在空寂無人的房間裏,麵前擺著一張棕色的棋盤,其上空無一子;耳邊有風穿過教室而過,房間外有幾棵茂盛的榕樹,遮住了太陽的光芒。江為止用食指和中指緊緊夾著一粒白子,卻遲遲不肯落下。她疑惑地看著他,隻見到他微微笑著,眼睛的光近乎狡黠,“阿措,隻論輸贏不算有趣,不如我們以承諾為籌賭這局勝負,如何?”

隨著那個“何”字悠長的尾音,他的麵孔在餘音中模糊起來,蘇措驚恐之極,下意識地伸出手一抓——她冷汗淋漓地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陳子嘉近在咫尺的麵孔,蘇措在他閃爍著瞬間狂喜光芒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臉。這一天中她並不是全無知覺,她知道自己大量失血,出現過短時間的休克,她也知道陳子嘉一直在她身邊。

“阿措,你終於醒過來了,”陳子嘉彎下腰,俯視著她的眼睛,啞著聲音,一遍一遍地重複道,“你醒過來了。”

蘇措想笑,可是胸口疼得厲害;她眼角餘光看到自己的左手給他抓在手心,輕輕調節了呼吸,用極虛弱的聲音說:“我睡了多久了?”

“整整一天。”陳子嘉艱難地開口,在這一天裏,他終於領教了什麼才能叫真正的度日如年。

他坐下來,抓住她的手貼到自己的臉頰上。這個從來衣著整潔一絲不亂的男生現在全然變了樣子,頭發衣服亂糟糟的,眼圈四周半清半黑,幾天沒睡覺的人都不會比他的狀況更糟糕。那麼英俊的一張臉憔悴起來,隻是讓人心碎。蘇措的手給他抓住,她能感覺到他渾身的每一處都在發抖。

“不要告訴別人。”蘇措把頭側過去正對他。她一點力氣都沒有,就連這麼個小動作牽動起來胸口都宛如火燒,斷裂般疼,更不消說開口說話,幾乎每一個字都是用餘下的生命說出來的,“誰都不要告訴,蘇智,我伯父伯母,楊雪她們……都不要說……”

陳子嘉緊一緊她的手,凝視她的臉孔,要把她臉上的每個細節都記下來。她皮膚白皙,現在因為失血更是蒼白的透明起來,包括嘴唇鼻尖,更是半絲血色都沒有。他抱起她的時候她血流如注,那麼輕,真的一點重量都沒有。他俯身在她耳畔,輕輕說:“阿措,別說話了好嗎?任何事情我都會處理,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他語氣溫柔,可是蘇措迷迷糊糊中卻總覺得他有什麼地方和以前不一樣了,她頭暈得沒法思考,緩緩閉上眼睛,又是一場沒有盡頭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