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糟透了的主意。
正室與小妾能夠歡歡快快地坐下來談話,也隻有男人才會有這樣兒天真的想法了。
蘇紫無奈地歎了口氣。
她邀請了素雲姑娘進屋喝茶,礙於冷場不大禮貌,她含著笑與她閑話家常。
素雲顯然是個謹慎的姑娘,因為每一句問話,她皆要等上那麼一會兒才慢吞吞地答出來,蘇紫不禁感到了索然無味。
在一陣沉默後,素雲捏著手帕擦了擦唇角,用極大家閨秀的聲調道:“公主,看得出駙馬很愛你。”
若真是愛她的話,也就沒有素雲什麼事兒了。她說出這樣的話,真的不是想要她反誇一句“駙馬更愛你”這樣的話麼?
妻妾之間扯上了共有的夫君,難免就會發生些矛盾。
因此,蘇紫伸手撫了撫微潤的鬢角,緩緩起了身,輕聲一歎,“素雲妹妹,屋裏可真熱。”
話鋒轉得猝不及防,素雲微微怔了怔,一雙如霧似水的眼珠定定地看著她。
蘇紫微笑,“素雲妹妹,不如去花園裏散散心,可好?”
素雲自是不會反駁,兩人便一前一後地去了花園。
兩個人的相處看來算是和睦。秦初卻並不感到欣慰或是喜悅,盡管那樣想極其對不住素雲,但他真的更希望那些後宅女人的明爭暗鬥能發生。
但接連七天的風平浪靜裏,他終究是徹底失望了,也不再讓素雲去尋蘇紫說說話。
素雲最是懂得他失望的原因,闊別多年後的初見,她便已看出他不再屬於她,他的心裏一定有一個人。要重新占據他的心,她並非毫無信心。
一個打著雷、閃著電、下著大雨的夜裏,她穿了件質地輕柔的半透明寢衣,輕輕敲開了他的房門,用一種會令最鐵石心腸的男人也不免憐惜的姿態,柔聲道:“阿初,我怕。”
秦初對她也並非毫無感情,卻在今晚變得格外濃烈,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她尚未出嫁的最初。
洶湧如江濤的雨水下了大半夜,漸漸地止住,連風也變得細微柔和。
素雲如願以償地躺在了渴望已久的懷抱裏。
在尚未彌散的情欲氣息裏,他道:“素雲,我不該這樣對你。”
微弱的燭光映出她容貌的柔美,她的聲音也一樣柔,“不,阿初,早在多年以前,你便應當這樣做,因為隻有這樣,你才會明白我有多愛你。”
秦初啞然無語。
素雲仿佛他沉默的原因,道:“你是覺著會對不住她?”
秦初沉默無言。
素雲的眼裏倏然滾落幾滴淚,冰涼地在他胸膛上碎成散花。
他愣了下,不知所措地替她擦眼淚,“素雲……?”
他不大理解她突然哭的原因,卻見她悲傷地望著他,道:“她懷孕了,是不是?”
秦初渾身一震,目光明顯透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你說……懷孕?”
素雲不知他為何如此震驚,道:“我與公主相處的那幾日,她神色疲憊,且吐過好幾次,因而我才懷疑她是懷孕了。”
秦初的心跳如鼓,用一種近乎暴怒的口吻道:“不要胡說!”
素雲目光猜疑地看了他一眼。哪怕她說錯了,他也不該這樣生氣,難道他很反感公主懷孕的事情?可他分明又不厭惡公主,便更不可能厭惡她的孩子了。
素雲默默地想了半晌,忽然被一個可怕的猜測驚住了。
他厭惡的原因隻可能是因為——他萬分確定那個孩子不會是他的。
蘇紫並沒將自己嗜睡、嘔吐這些症狀放在心上,因此當她發現自己經期推遲了將近十天時,才渾身發涼地意識到某種可能性。
在沒有驗孕棒的年代裏,唯一的法子隻能是去府外找大夫,可這也是極其冒險的舉動,她不願意這個秘密被泄露出去。
在她還未想出個妥當的法子前,太後的一道旨意將她與駙馬以及素雲姑娘全部召入了宮中。
可以想象,太後大約是想為她出頭之類的意思,她已準備好一份足以令太後妥協的解釋。但事實並非如此簡單,這場豐盛的午宴裏,出席的還有一位秦夫人,亦包括之後不請自來的皇帝。
太後出身於官宦大家,性情雖溫婉端莊,在某些事情上卻亦有著果敢決斷的一麵,與大多數貴族出身的姑娘一樣,她本能地對下等平民有一種蔑視的心情。
因此,當看到她神色淡淡地與素雲說話時,蘇紫心裏直打鼓,摸不準她到底是什麼用意。
問清了素雲的出身、年紀、親人狀況,太後方抬了抬眼睛,似笑非笑道:“倒是個身世坎坷的姑娘。”
被賣到風雲場所這種事到底是令人難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