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兒自是想不到她在嘲諷人,隻笑著道:“公主別說笑話,這是別人進貢來的好東西,皇上賜給了老爺。”
兩個人站在窗戶底下說話兒,窗戶忽然打開了,她隻看見他淺白色的衣襟,以及線條流暢的下頜。
清清涼涼的低沉聲調,“燒個茶也這樣久,原是在這裏絆住了。”
他的責備嚇住了小燕兒,臉色白著磕了頭,口裏不住地說著“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蘇紫忍不住看向他,目光微有怒色,他的表情倒是如和風平靜。
他這分明是指桑罵槐罷了。
清柏的目光從丫鬟身上掃過,淡淡道:“行了,做你的事情去罷。”
很快的,小燕兒提著茶壺進了屋子。
蘇紫還站在窗戶下邊。
清柏俯視著她,神情雖淡,卻也給人幾分難於攀附的冷傲,“怎麼,你想在這兒站上一輩子?”
站一輩子就站一輩子!蘇紫在心裏回了一句,便往前邊走,轉了個彎踏進屋內。
小燕兒已斟好了茶水,低著頭退下。
蘇紫坐了下來,伸手去端茶杯,卻又忽然縮回手來,下意識地道:“好燙!”
從窗邊走過來,清柏在她身旁的一張梨花木交椅上坐了,仿佛輕輕冷哼了一聲。
蘇紫抿了抿唇,道:“皇上,你找我來有什麼事情?”
清柏默然地看了她半晌,眼神的情緒諱莫如深,方緩緩地問:“你打算怎麼做?”
蘇紫微微一怔,“做什麼?”
清柏沉吟著道:“那個女人懷孕的時機倒好,當以此為名下一道和離的聖旨,你可以先搬回明月宮。”頓了頓,他又思忖片刻,“至於以後麼……”
“你且等一等!”蘇紫看著他愣了會兒,方接著道,“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我連半個字也不懂。”
清柏凝睇她的眸光微微加深,眉頭輕蹙,“你竟沒打算過這些?”他語氣微沉,“難不成你打算讓這孩子認秦初做父親不成?”
蘇紫愕然地盯著他,一時失了聲音。
她本以為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待他質問孩子是誰的時,她隻要一口咬定是秦初的便可。可她沒想過他會直接略過這個正常人皆會考慮的問題,直接想到以後的生活上邊了。
見她沉默,清柏眉頭蹙緊,沉聲道:“你要敢這樣做,我便直接殺了他!”
蘇紫心中慌亂,不及多考慮,便脫口而出道:“可我腹中的孩子本就是他的啊!”
如同一場驟雨初收,殘餘下曠然的冷寂。
在這看似很短,卻又感覺很長的間隙裏,蘇紫隻瞥了一眼他的神情,便低著頭不作聲了。她感到一陣心跳,有點自悔過於衝動了,卻又像是放下了包袱般舒了口氣。
總歸是已說出來了,照著原定的想法來做罷。
誠然,他的神情看來不大高興,或者可說是震怒,可他也拿她沒有辦法不是麼,她與秦初是合法夫妻,有孩子也是人之常情,他還能以此問她的罪不成?
正想著,她聽見他冷冷的笑聲,“阿紫!你別哄我,事實怎樣,你心知肚明!若我信你的話,那不是傻子麼?”
竟是半分也不信麼?蘇紫驚訝又煩惱地看了他一眼,他是不知,在這之前,她是有心要他做這樣一個傻子的。
蘇紫盡著最後的努力,誠懇地道:“我騙你做什麼呢?你不該這樣懷疑我!”
清柏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聲調無半分起伏地道:“是,你沒騙我。”
“……沒……錯……”蘇紫聲音發虛,他的話怎麼聽都不大對味兒。
“誠然,你隻是在玩兒我而已。”清柏倏然扣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至身前,眸光冷厲,“阿紫,我沒有那麼多工夫花在你身上,你不要逼我!”
手腕被捏得生疼,她眸光也染了冷怒,冷笑著大聲道:“我逼你麼?慕清柏!你要不要講點理兒?從頭至尾,分明是你一個人一廂情願地自作多情,我巴不得離你越遠越好!”
靜默片刻,清柏已沒了半點淡定閑適的姿態,他麵上並無半分表情,仿佛被一場冬至的大雪冰凍住了。
冰雪之下卻是怒燃的火焰,直燒到了他的心肺,又疼又灼熱,麵上卻顯不出半點痕跡。
他一把摔開了她的手,衝擊之下的力道令她從椅子上跌落,隨之落下的是滾燙的茶水,四濺的水珠落了幾滴在她手上。這也並非最疼的,她摔下來時雙膝便跪在了地上,雙手卻正好按在了破碎的茶杯渣子上邊。
她疼得沒了反應,臉色煞白,目光直直地看著拚了命往外湧出的鮮血,紅得像是一種令人暈眩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