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洋同樣飛身而來,十字弓裝上一支鋼箭,瞄準阿海的咽喉。鎮墓獸九色攀爬上高台,吐出琉璃火球在空中旋轉,任何人都無法逃脫。
阿幽、秦北洋、鎮墓獸九色,已從三麵圍困高台之巔。底下還有百步穿楊的葉克難。歐陽安娜則拽著女兒九色,回到唐朝皇子的棺槨旁,保護終南郡王李隆麒的真身。
阿海退到唐高宗李治的棺槨邊,癡癡地看著眼前的仇人們。沒有人或者獸能來救他。這一世的顛沛流離,刀光劍影,血雨腥風,終於要畫上句號了。
原本阿海的計劃如此完美——利用唐朝皇子的棺槨,控製鎮墓子。他本以為秦北洋必被鎮墓子碾壓成粉末,卻沒想到破碎的和田暖血玉,徹底喚醒了武則,讓她與秦北洋共同墜入記憶深井,夢回李隆麒揮灑碧血在無字碑上的年代……
身為鎮墓獸的秦北洋贏了。
這是秦北洋的命運,也是阿海的命運。
阿海認命了。
重新化身為女妖的阿幽,正要用匕首割斷他的喉嚨,卻被秦北洋阻攔:“阿幽!你莫再冒險!”
其實,秦北洋是在提醒阿幽,不要再像九年前的太白山上那樣,冒險搏命卻反中一刀。
阿幽一言不發,雙目幾乎迸裂,把這機會讓給了秦北洋。
鎮墓獸秦北洋低聲道:“阿海,在我九歲那年,便發誓要親手殺你,為養父母報仇。”
“我隻恨在那一年,沒能殺了你,仇庚。”
阿海淡然一笑,竟出秦北洋童年的名字。
“受死吧!”
秦北洋從腰間掏出阿薩辛的金匕首,全世界刺客夢寐以求的寶貝,流傳了七百年的絕世珍寶——終究是要用來殺人的。
突然,阿海抱起唐高宗棺槨前的藍田玉匣,高聲道:“王右軍的《蘭亭集序》真跡伴我同歸於盡,此生無憾矣……”
這一下卻讓秦北洋投鼠忌器,不敢再對阿海動武,擔心傷到玉匣裏的絕世珍寶。
就在此時,阿海臉上的刀疤從蜈蚣扭曲成金蛇。他慢慢地低頭,看到自己胸口長出兩隻鋒利的鹿角。
雪白的鹿角上挑著血紅的心髒。
鎮墓獸九色躲在阿海背後,悄然生出一對鹿角,刺入他的後背心,準確地挑出心髒。身為大怪物的九色,動作輕巧,無聲無息,道行又高了幾寸。它隻想看看阿海的心是黑的還是白的?
阿海的心依然是紅的。
鎮墓獸秦北洋從他手中奪過玉匣,心翼翼地交給阿幽。
然後,阿薩辛的金匕首,割斷了阿海的喉嚨。
幾滴血噴濺到秦北洋的臉上,溫熱的血,又像子彈似的疼。仿佛二十八年前,津徳租界,滅門案的後半夜,養母噴濺在他臉上的鮮血。
殺死仇庚養母的男人,已被長大後的仇庚割斷了氣管。
阿海停止了呼吸,心髒在九色的鹿角上碎成幾瓣。他誕生在太平洋上的島,夾在中國與日本兩個帝國之間,背負三千裏江山的怨念。他從仇恨中長大,又在仇恨中滅亡。這個被複仇所蒙蔽的靈魂,永遠不得超生,留在乾陵地宮,陪伴一千二百年前的鬼魂們,比如武三思、來俊臣、張易之、張昌宗,還有“請君入甕”的周興……
秦北洋擦拭幹淨金匕首上的血,收回皮鞘之中。阿幽又在阿海臉上刺了幾刀,把他的臉盤畫出許多道傷疤,仿佛爬滿無數條蜈蚣,依然無法解恨。還是秦北洋一聲令下,鎮墓獸九色吐出琉璃火球,將阿海的屍體燒成灰燼。
歐陽安娜遙想起二十年前,上海公共租界海上達摩山的滅門案,便在心中默念:“爹,北洋給你報仇了!”
不知從陰間何處卷來的風,將最後的灰塵吹上地宮蒼穹,無影無蹤。
這是阿海的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