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柔嘉才領著府裏的幾個小孫女兒回來府裏,她得了消息,急急忙忙趕回來,一踏進楚韻館,就聽到裏麵雞飛狗跳的聲音。
柔嘉心頭不安,忙在丫頭們的扶持下走進愛,一進去,就見季晧軒把桌子上的一茶碗狠狠的砸在地上,滿臉厲色的道:“給爺把這些個東西都拖出去打死,整日裏在爺麵前晃蕩,爺煩的很。”
幾個兒子孫子麵麵麵相覷,卻又靠近不得,隻能遠遠站著。
柔嘉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兒?”不是說季晧軒身子壞了嗎?這中氣十足的罵人的樣子,比她走的時候還要厲害了。
季賢宇一見柔嘉,忙過來道:“娘,爹……爹好像不認人了。”
不……不認人?
這是老年癡呆?
柔嘉不相信,季晧軒自來要強,又日日鍛煉,怎麼可能了,她推開季賢宇的手,上前一步道:“季晧軒?”
季晧軒冷冷看她一眼,眼眸一閃,仔仔細細看了看她,“嘉嘉?”
他快步走過來,一把抓著蘇柔嘉的手,“你哭什麼啊?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告訴我,是誰欺負你?我去殺了他們。”
這樣的情況對於這些兒孫來說未免有些陌生了,季賢宇還有些自己年輕時的記憶,倒是不覺得什麼。
可對於其他人來說,便異常詭異了。
在他們眼裏,冷靜自持即使發脾氣也是冷眼一掃的季晧軒,此時暴戾的就像是街麵上那些紈絝子弟,開口閉口不是打殺,就是杖斃。
這還是他們的爹,他們的祖父,外祖父嗎?
那邊季晧軒還在說話,“你別怕。有爺在,誰敢欺負你。等我們到了黔中,我帶你去騎馬,再偷偷帶你去坐船出海,沒人會發現的。”
柔嘉已經明白過來,眼眶雖然酸澀,卻還是止住了眼淚,點頭道:“嗯。等我們到了黔中,賢宇長大了,我們就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嘉嘉,我們一輩子在一塊兒。”
“嗯。”
季晧軒說了一會兒話,又猛地抓著柔嘉的手,道:“走。現在就去黔中。父皇都已經下旨了,咱們再不呆在京城這兒,日後也再不回來了。現在就去。”
“好,現在就去。”
為了配合季晧軒,外頭已經有了馬車,柔嘉和季晧軒兩人走上馬車繞著王府外頭轉悠。
等到轉累了,柔嘉便指著外頭的匾額道:“瞧,咱們到了黔中了。”
季晧軒滿意點頭,回了楚韻館,又道:“叫那幾個小子過來,今日還未查過他們的功課呢?”
“查什麼功課。你自己學問不行,還查他們的功課,讓他們瞧見了笑話你。今日也累了,你先休息吧!”
“好。”
等季晧軒躺下睡著。
柔嘉才出了院子,對著外頭一眾兒孫道:“沒事兒,各自忙各自的去吧!這兒有我了。”
季賢宇道:“娘,您身子也不好。要不讓我們在這兒照顧。”
“算了。”柔嘉擺擺手,“他鬧起來,真能殺人的。你們在這兒,指不定傷了你們。還和往日一樣,過來請安就行了。”
“是。”
兄弟幾個離開商量了一會兒日後的事情,就離開了。
季賢倞坐在馬車上,歎氣道:“沒想到爹平日裏瞧著那麼硬朗,突然就糊塗了。”
季賢倞妻子,梁氏用帕子擦著眼睛,坐在馬車上狠狠瞪著她,“糊塗?你才糊塗了。沒瞧見爹如今記得娘嗎?等你到了這一天,你要是能記得我的名字,我就謝天謝地了。”
“你說這話做什麼啊?我不記得你,還記得誰啊?”
楚韻館。
柔嘉盤腿坐在床邊,裹著件袍子,看著床上躺著季晧軒,無奈的搖搖頭,“不就是和你吵了吵嗎?至於氣成這樣嗎?還把事兒給忘了。就你脾氣大。越老脾氣越大。”
事情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前段時間新皇登基,他們這邊安排的是賢宇的長子帶著老三家的一起出去。女兒家的小女兒也說沒見過京裏什麼模樣,鬧著要去。
誰知道回來沒幾日,京裏就來了信兒,杜顯榮為他家的嫡孫兒求娶女兒家的小女兒。
季晧軒說什麼都不同意。
一家上下,無論誰說都不管用。
他老了老了,還念叨著從前的往事。
她一氣之下就帶著孫女兒和外孫女兒一起出去玩兒幾天,才走沒多遠兒,就從府裏傳來了消息。
真是……
“你倒是越來越嬌貴了!”柔嘉說著,手上抓著他的手,柔聲道,“你啊!鬧什麼呢?咱們都過了一輩子了,日後也是要躺在一副棺材裏的。”
床上原本睡著的季晧軒,迷迷蒙蒙的睜開眼睛,渾濁的眼睛對上柔嘉的,嘴角拉扯了一下,“嘉嘉,你回來啦!”
“嗯,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