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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老同學好久不見(1 / 2)

新橋鎮是個典型的江南鎮。因為地處上海、南通之間,南北客商往來多在此歇息打尖,這鎮子麻雀雖五髒俱全,裏麵酒館旅店商鋪乃至歌舞廳一應俱全,是一處繁華所在。

鎮子裏的房屋都是黑瓦白牆,牆壁下麵爬滿滑膩青苔的石頭牆基,濃綠渲染不到的地方露出烏黑的石頭。這道街到那條巷拱橋連接著,橋下和黑石頭牆基間是流水,在透明的陽光下微微蕩漾,風吹過的時候攜來陣陣清涼。那些水裏經常泛著白色的泡沫,上麵飄著菜葉子,女人蹲在自家門口,將淘米水往下麵倒,那些乳白色的水很快就散開去,漸漸被稀釋的看不見了。滋溜,水麵忽然漾起幾道水紋,一條蛇悄然遊走在菜葉和泡沫之間。另一邊,男孩褪下褲子正往水裏撒尿,他媽媽在一邊嚇唬:“快點,蛇要咬你鳥鳥了。”

烏篷船從拱橋下鑽出來,搖船的人抬頭嗬嗬笑著:“咬你鳥鳥咯。”

青石板的街道上都是一排排的商鋪,街邊是滑溜溜的青苔,有木底鞋叮叮當當走過的聲音。

夜幕降臨時候,歌舞廳的外的街道上回蕩著歌聲:假惺惺假惺惺

做人何必假惺惺

你想看你要看

你就仔細的看看清

不要那麼樣的裝著

不要那麼樣的扮著

一本正經一本正經”

不遠處的戲園子裏,《王文於刁劉氏》唱得熱熱鬧鬧。

“人生好比一張弓,朝朝日日逞英雄,有朝一日功圓滿,扳起弓來兩頭空,也空來地也空,金也空來銀也空,夫也空來妻也空…”

這鎮子是客商們歇腳所在,這幫人聽戲也專門撿香豔的來,若在大城市裏自然要被道學先生們在報紙上口誅筆伐,在這樣的鎮是根本沒人在乎的。從開場的眼角留情銷魂處,害得我難立假山頭唱到最後的各自有因果,散場時的唏噓聲壓過了巷子裏梔子花要伐的叫賣聲,跟著又是一聲伶伶俐俐的“香煙要伐?”

鎮子邊緣有一處僻靜所在,一個很大的莊子,叫做新橋山莊,依山傍水,黑瓦白牆的三層樓,門窗都是原木色的,很是質樸清新。前麵的樓是本地有名的飯店,川菜湘菜粵菜魯菜淮揚菜上海菜,隻要點得出名頭的這裏都有,且不地道與否,總能寄托幾分往來客商的思鄉之情,因此這店的生意也是特別的好。

飯店的包廂都用花命名的,有茉莉廳、桂花廳等等,門楣上還雕刻著花的樣子。二樓的百合廳裏是兩張圓桌,此刻勾籌交錯,聊的熱火朝。

靠牆那桌,一個白胖的男子正在高談闊論。

“十年,人生能有幾個十年,看這新橋鎮現在變化多大,當初咱們來的時候,新橋山莊還隻是一處平房!仲良兄,那時你也沒想到今有這麼大的家業吧?”那人話時候,故意挺了挺胸,他的西裝扣子解開了,腰帶緊緊地勒住啤酒肚,袖子擼上去一隻,藍寶石袖扣幾乎要從手肘處掙脫開去。

“還是仲良有麵子,大家基本都來了吧?誰沒來?還有誰沒來?對,有兩位少奶奶在家生娃娃呢。”那人繼續高談闊論。

旁邊一個梳著愛司頭的女子一撇嘴:“得了吧,別吹了,這些信還是咱們當年來這裏玩給自己寫下來的,不過是尹仲良保存著,一股腦都發了出去吧?”

“這次聚會的全部費用可是仲良掏的。”胖子嗬嗬笑著,眼睛瞄向對麵的一個男人,那男人三十來歲,長相斯文戴著眼鏡,穿著很樸素的灰色長衫,眉眼溫和。

“你的意思是要學習洋派頭,摩登一下,叫什麼各出各的?那就算算,我出我自己那份。”愛司頭旗袍女子啪的一聲打開手提包,掏出錢包拍在桌上,用力大了點,杯子裏的紅酒晃了晃。

“哎呀,你們倆,上學那會就喜歡吵,這都十年了,還這樣。”一個漂亮的洋裝女子按住愛司頭女子的手,“秦露露,你要是掏錢那不是打仲良的臉嗎?還有你,孟卓,你這張嘴啊,就不能少兩句?有點騎士精神好不好。”

秦露露手插入手袋,嘴角有一絲冷笑。

“好啦好啦,好男不和女鬥,算我欠打成了吧,看魯娜的麵子。”孟卓笑嘻嘻地拍了自己臉頰一下。眼睛卻盯著秦露,眼神充滿挑釁。

秦露露很生氣,剛要開口就聽門口那桌有人問:“你是……”

大家抬頭一看,原來不知何時進來一個年輕的女子

她穿著一件豆綠色鑲黑邊旗袍,身材高挑,黑色長發,齊劉海,皮膚白的幾乎透明,塗著大紅色的口紅,整個人看上去漂亮又張揚。

“嗨,老同學,這才十年不見都不認識我了。”女子一笑,唇邊蕩開兩朵梨渦。

所有人都愣住:這是他們同學?大家畢業十年了,哪有這麼年輕的同學,這女子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好吧?

“你們真都不認識我了?我是方晚晴啊。”女子笑盈盈地,一雙美目顧盼若秋水。

方晚晴!所有人都愣住了。

孟卓本來正喝了一口紅酒,忽然間一下子被嗆住,急忙低頭捂著嘴咳嗽。秦露露嫌棄地瞟他一眼,往旁邊挪了挪椅子:“你是方晚晴?可是你不是在當年那次聚會後就失蹤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