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這樣,她為什麼逃呢?難道她連我都不信任了嗎?”這是齊慕遠最痛苦的地方。
他跟杜錦寧一塊兒長大,為了杜錦寧,他寧願辜負祖父,被同僚嘲笑,連斷袖都願意當。杜錦寧在他心裏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
他相信,杜錦寧很清楚這一點。
饒是這樣,杜錦寧還是不願意相信他,仍然要從他身邊逃離,這讓他無法理解。
齊伯昆知道孫子已鑽進了牛角尖了。
他歎了一口氣:“是為了真實!如果她不逃,而是跟十三在一起,在你的羽翼庇護之下,你還會像現在這樣,瘋狂地尋找她、幾幾夜不合眼嗎?你不這樣,皇上會不會懷疑是咱們藏匿了杜錦寧,賊喊抓賊?一旦皇上起了疑心,以後咱們怎麼在朝堂裏立足?皇上還會重用咱們嗎?”
他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我倒無所謂,我年紀大了,也該致仕在家裏享享清福了。可你的仕途才開始。而且你做的不是一般的官,你身處這個位置,一旦失去了皇上的信任,想要安然身退都是奢望。”
他望著孫子,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所以杜錦寧逃走,是真真正正地為你好。她寧願冒著被人發現真正被擄去的風險,也要這樣做,都是為了你。”
齊慕遠怔住了。
他喃喃道:“真是這樣嗎?”
齊伯昆用力點了點頭:“這些道理,即使我不,你也能明白。你隻是不願意相信,你總往最壞的地方想。”
齊慕遠沒有話。
齊伯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所以,今晚別出去了,好好睡一覺。你再這樣下去,杜錦寧知道了,她會忍不住自己跑出來的。可現在還不是她現身的好時候。”
疲憊、痛苦、憂心……已讓齊慕遠沒有精力去思考了。
他幹脆也不想了,轉過頭來望著齊伯昆,問道:“為什麼?”
不過問完他還是補充了一句:“現在民間的呼聲很高。”
齊伯昆搖搖頭:“民間的呼聲,隻是為了《種田記》,他們需要的是男性的杜大人。”
齊慕遠仍然不解。
“一旦恢複女裝的杜錦寧回來,大家就會閉上嘴巴,不管民眾再想看《種田記》,再需要杜錦寧去指導他們如何種植高產水稻,隻要一想到杜錦寧是個女子,他們就會抑製住自己的渴望。誰要嚷嚷想看《種田記》,想讓杜錦寧去指導他們種稻穀,就會遭來別人的嘲笑。”
齊慕遠聽了,一陣默然。
雖唐宋不禁錮女子自由,唐時武則甚至登上了皇位。但男性社會,男人們骨子裏仍看不起女子。唐朝人被武則統治,在男人們看來簡直是恥辱。他們絕對不承認武則有能力,隻會覺得她用了美色誘惑唐高宗李治,再用卑鄙的手段奪了皇權。
現如今大宋出現了一個杜錦寧,女扮男裝考上了狀元,把所有的男舉人都踩在腳下;她建立的心學被許多讀書人景仰;她寫的《種田記》被地主和種田人追捧;她比所有的男性官員都能幹,用兩年的時間研究出了其他男官員幾代人都無法研究出來的高產水稻。
這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個個巴掌,狠狠地打在男人們的臉上,是男人們所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