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行李走了幾步,腦袋有些空白,全身沒了力氣。
鬆開手,背靠著牆壁,閉上眼睛。
開始準備接受暖暖不在的事實。
這次來到北京待了四個晚上,隻有兩晚在飯店,其餘兩晚在北京往返哈爾濱的火車上。
蘇州、杭州、上海、北京、哈爾濱,我似乎總在奔波。
要見暖暖一麵,三千公裏隻是一瞬間;要離開暖暖,一步也很遙遠。
我即將回到台灣,回到0與1的世界,跟存折的數字搏鬥。而深夜下班回家時突然襲來的關於暖暖的記憶,又該如何排遣?
或許我可以做些傻事,或者少些理智、多些衝動與熱情。
熱情也許不曾磨滅,但現實麵的問題卻不斷挑戰我的熱情。
就像人民幣跟台幣之間存在一比四的換算公式一樣,我試著找出熱情與現實、台灣與北京之間的換算公式。
也就是說,雖然熱情依舊,但心裏總不時浮現一個問題:燃燒熱情產生能量足以推進的距離,夠不夠讓我接近暖暖?
我可以算出北京到香港、香港到台北的距離,這些距離並不遠,但我跟暖暖之間最遠的距離,是台灣海峽。
那不是用長度、寬度或深度所能量測的距離。
用我將會一點一滴消逝的純粹所做成的船,可以航行並穿越台灣海峽嗎?
台灣把另一半叫牽手;北京則叫愛人。
我將來應該會找到生命中的牽手,暖暖也會找到屬於她的愛人。
如果我們連另一半的稱呼都不同,那麼大概很難成為彼此的另一半吧。
手機突然響了。
一看來電顯示“暖暖”,吃了一驚,趕緊按下接聽鍵。
我精神一振,叫了聲:“暖暖!”
“涼涼!”暖暖的聲音,“快來機場外頭,下雪了!”
抬起頭,天色有些灰暗,刮了點風,少許白點在風中亂飄。
“我看到了。”我說。
“咋這麼快?”
“因為我還沒走進機場。”
“呀?”
我下意識四處張望,以為或許暖暖正躲著準備趁我不注意時突然現身。
但隻見從停止的車輛中拿出行李走進機場的人,直線移動、方向單調。
空中的雪呈弧線亂飄,落地後還不安分地走了幾步,似乎不甘心停止。
“你還在開車嗎?”
“當然的呀。我還得把車開回單位去呢。”
我心一沉,地上的雪終於放棄移動。
“你打電話來,隻是為了告訴我下雪了嗎?”
“你喜歡下雪不是嗎?”暖暖說,“我想聽聽你高興的聲音。”
“我……”頓了頓,提起精神說,“很高興。”
“這是高興的聲音嗎?聽起來不像。”
“因為有些冷。”
“冷嗎?”
“嗯。”
暖暖停頓十秒後,說:“那就進去唄。凍壞了可糟了。”
“我再多看會兒吧。”我試著擠出笑聲,“畢竟台灣看不到的。”雪變大了,風也更強,地越來越白,身體越來越冷。
“還是進去唄。”暖暖說。
拉高衣領,縮著脖子,拿著手機的左手有些僵,右手來換班。
拖著行李走了幾步,腦袋有些空白,全身沒了力氣。
鬆開手,背靠著牆壁,閉上眼睛。
開始準備接受暖暖不在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