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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我之前養傷的那個小木屋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洛西風叫狐嫂先回了紅鸞鎮的宅子,老太太臨走的時候一步一抹淚。最後留下了一包東西給洛西風,說是她在兮楉的暗殿裏找到的。
她說她不知自己在有生之年是否還能有機會再見當年的小太子,可是青丘之國一直有這樣一個傳說——流落故土之外的族人,隻要每天在日落的時候麵朝青丘方向,潛心祈福。那麼死後魂魄一定可以歸故裏。
“狐嫂,如果兮楉真的在唐家宅。我一定會想辦法找到他。”洛西風送她到棧道上,臨別的時候如是說——
“雖然我無法承諾您,一定能叫他全身而退。畢竟,我們誰也不知道他站的是哪一方的立場,手裏又沾了多少人命……”
“唉,我明白,明白。殿下一人流落中原幾百年,為了能回青丘之國。想必無所不用手段。
在我們青丘,但凡驅逐出境的狐族,身上皆帶封印。永生無法再踏故土半步,直到生老病死。殿下他……也是個可憐人……”
無人不冤,有情皆孽緣。我聽著狐嫂絮絮叨叨的感念,卻無力再歎誰比誰更無奈。
奈何已經離開了青鸞山,臨走的時候還貼心地在庫房裏備下了好些山果幹糧。
剛剛回來的時候,我們特意從臨安城繞了個圈。街道上的人明顯少了。偶爾途徑攤販,大家也都對時局緘口不言。
想來軒轅野回京受審一事給百姓們帶來不小的衝擊與恐懼,而說到底——皇權之下,真刀真槍地鬥著,又有幾個人真的敢說自己能把天下蒼生黎民百姓放在心上?
太子軒轅奕當初成立藥監司,才不是真心想要為百姓解除妖患,達成天下大同。而是為了在他父皇麵前出風頭,比下那個日漸要成為自己威脅的弟弟。
而洛景天之所以這麼些年被最信任的朋友牽著鼻子走,還不是因為他生性高冷孤僻又頑固明哲,半睜半閉了一雙眼,由著事情失控?
偏見。
歸根到底,所有了理由還不是逃不過這‘偏見’二字。
有沒有是非觀和遵不遵守是非觀本來就是兩件不可同日而語的事。也許在他們的眼裏,妖就是豬羊牛馬一樣的存在。可以奴役,可以生殺。愛和同情,都是沒資格享有的。
“我爹去京城了,他會安排人手為臨王平反。”送走狐嫂以後,洛西風進來找我。
星堂還沒有回來,所以這意味著——在接下來的一到兩天裏,我與洛西風將要獨處。
而我根本就沒來得及去思考要怎麼跟他獨處這個問題。
我從奈何留給我的兩籃子食物裏找到了一包蘿卜籽,像中邪一樣彎著腰在院子裏種。
洛西風就站在我身後,擋去我身上最後的那點夕陽餘熱。
“隨便他,軒轅野我一定會救,有沒有他幫忙我都會救。”我抹了下臉上的汗水,不屑一顧地說:“可人類就是這麼奇怪又虛偽的動物。明明最想明哲保身的人反而要去蹚這最深的一灘水,不過就是想求個心安理得罷了。
下次再見到你爹的時候,麻煩轉告他。說我依然不會原諒他。除非有天……這地裏長出來的蘿卜個個都有著跟阿寶同樣的一張臉……”
我洗了洗手,回房調息打坐。半個時辰後琢磨著有點餓了。出來就看到洛西風坐在奈何之前臨時搭起來的小灶棚裏生火燒東西。
我知道洛西風是不會煮飯的,一襲白衣飄逸得一塵不染,時刻裝逼到骨髓,滿臉寫的都是‘偽君子。遠庖廚’。
可是此時此刻,他擺弄著柴火,搖著扇子衝那瓦罐裏的不明物體扇啊扇。笨手笨腳的樣子著實有點滑稽。
我站在距離他幾步遠,想要趁著太陽還沒落山的一點餘光看清楚他到底在煮什麼東西。未果。
他這人奸猾的很。幾次掀開蓋子也都是小心翼翼的,壓根沒讓我看。
最後一次,他盯著罐子看了好久,然後歎了口氣滅掉火:“算了,你還是吃這個吧。”他從懷裏摸出個紙包,展開來是兩個熱騰的包子:“剛才城裏買的。”
“讓我看看你煮的什麼。”我沒接包子,隻盯著那已經燒得黑漆漆的罐子出神。
“沒什麼,火沒控製好。”
“因為你的扇子燒了一個大洞。”我說。
洛西風低頭看了看那把隻剩扇骨的可憐‘上古神器’,啪嚓一聲丟火堆裏。然後側著頭問我說,能把外麵的那間房收拾一下給星堂麼?他沒地方睡了……
“洛西風,我以為我們之間再也不會有這樣的對話了。”
我走過去,撿起一個包子咬了兩口。蘿卜絲餡的。很香也很辣,一咬就流淚。
“如果我還能活五十年,從這一刻起喋喋不休地對你說話,那……夠不夠你回憶接下來的一個一千三百年?”洛西風看著我的眼睛,隻一瞬間,我立刻就移開了目光。
他有點尷尬,把另外一個包子也推給我。
我說,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