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獵獵, 裹挾著濃重的酒味撲向顧韻。
遠處的路燈在深冬的夜裏悠悠亮著,過零點,已經是新年伊始, 而眼前的男人明顯還活在昨日。
陳哲看起來不太好, 這個不太好不是指身體,是狀態。
自相識到現在, 顧韻不曾見過他失態的模樣,更何況是酗酒了。
酗酒這兩個字, 似乎離他很遠。
但眼前醉醺醺的陳哲卻又是真實存在的。
他孤零零的陷在夜色中,幾乎要與這濃重的夜融為一體, 隻餘慘白的一張臉此刻被屋內的光照溫暖著,顯出幾分疲憊與醉態, 漆黑的雙眸卻又極為清亮, 昭示著他並沒有醉昏頭去。
顧韻皺眉說:“你怎麼喝這麼多酒?”
陳哲沒回答她這個問題, 視線定定的落在她身上, 木然開口:“有點冷,你不讓我進去坐坐?我想喝點熱水。”
顧韻古怪的看著他,淩晨的時間居然還有心思跑別人家來坐坐?
她覺得這人腦子是壞了, 嘴上卻不能說,順從的讓開道, 把人放了進來。
陳哲沒往深處走,整個人剛落到燈光下, 便伸手過去將門硬是關上了。
發出清晰的“砰”一聲。
顧韻下意識往樓梯處看了眼, 她怕吵到孩子。
兩人在玄關處站著,南方深冬的室內依舊冷的驚人。
顧韻搓了一下手,看向陳哲沉靜的背影,說了句:“進去吧。”
陳哲沒動, 如一尊沉寂的雕塑,啞聲問:“你這幾天做什麼了?”
“跟平常差不多,發發貨,回回消息。”
“沒帶小知微出去玩嗎?”
“沒有,想不出哪裏能玩的。”顧韻不懂為什麼要站在這聊這些,不過她也沒問,沒開口催促,隻是又搓了搓冰涼的手。
今晚所裏幾個小年輕約著去市中心宵夜,給陳哲來了消息,原本在家獨自枯坐發呆的人欣欣然前往。
他不愛好熱鬧,但今天格外需要點什麼事情來打發下時間。
外麵的沿街店鋪大部分都關了,商業街倒是還開了一串,廣場上還有零星的地攤,販賣著這一年最後的願望。
孔明燈三三兩兩往上躥,手捧幾隻玫瑰的女孩依偎在少年懷中經過。
他們幾隻單身狗看的牙疼,轉身走進了邊上的烤魚店。
深夜時間,這邊熱火朝天,空氣裏都是濃鬱的魚香絆著誘人的孜然味。
“今年我媽都在給我安排相親了,初五要去跟人吃飯,你們有這方麵經驗沒?傳授我一點。”
“沒啥經驗,相親能相到對頭的純看運氣,祝你好運。”
“哈哈哈,我年底就相了一個,還提前看了照片。結果見麵那天,我愣是在她跟前轉了兩圈沒認出人來。”
“美顏濾鏡太厚唄,照片有幾個能信的。”
“就算不信,也總要抱幾分期待。不然還怎麼接受相親這條路,自己找又沒那個本事,哪像哲哥。”
幾道幽怨的目光紛紛投向了沉默喝酒的陳哲。
他一愣,緊接著好笑道:“看我做什麼,我也單著。”
“那是你要單著,跟我們被迫單著的不一樣。”
“人比人最沒勁了,總是找不出活路。”
“哈哈哈哈,跟哲哥比臉就沒有能活著的。”
陳哲衝他們抬了抬手中的啤酒罐,對此話題不做回應,很快就轉了話頭。
夜越深,耳畔的熱鬧不知何時開始變得讓陳哲更加寂寞了,融不進陌生的喧囂,徒留滿心空洞與蒼涼。
暖色的燈光下,周邊嬉笑的麵龐中,他又莫名的想起了顧韻那張淡漠溫潤的臉。
她在做什麼?他沒去消息,顧韻竟也真的沒來搭理他,連年末這天都不給個音信。
不過也是能預料到的,相識至今哪一次不是他巴巴的上趕著,一旦陳哲沉寂下來,兩人便瞬間猶如陌路,好似斷的徹底,連藕斷絲連的意味都找不出來。
陳哲往常不去細想,這會卻不由自主的漫上了些許不甘心,點點不甘隨著酒精作用不停發酵,最後充斥著整個心髒,讓他悶疼的難受。
屬於年輕人的熱鬧還在繼續,陳哲卻突然坐不下去了,在幾個人驚詫的目光下,他匆忙起身,近乎迫不及待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他打車去了顧韻的住所,從車上下來混沌的腦子才稍稍清醒了些。
這會貿貿然過來,於情於理似乎都不太合適。
他站在路邊陰影下,任由冷風肆刮著自己,盯著暗中沉沉的小樓,壓抑著想要上前的步伐。
最後站累了,他直接席地而坐,從外套兜裏掏出一罐啤酒開了,就著冷風繼續一口一口往裏灌。
他在淒清的冬夜獨自守了歲,一個人熬過零點漫天的煙火,緊接著等來了顧韻他們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