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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幕後主使人老朝奉浮出水麵(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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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說明,在這兩件事之間,還缺失了重要的一環。那枚玉佛頭,在唐代到民國之間的時間裏,很有可能曾經返回過中國,一直到抗戰前才再一次被運到日本。姬雲浮說這篇文章當與《景德傳燈錄》參照閱讀,可《景德傳燈錄》是宋朝一本記錄曆代高僧事跡的書,不知和這個有什麼聯係。我手頭沒這本書,隻好先擱置一邊。

我忽然想到,在前往海螺山的半路上,我們曾經看到過一個大墓。按照筆記的說法,那應該是明代許信的墳墓。方震從那墓裏找出來過一枚花錢,正麵是“汝南世德”,背麵也是四個字,隻看得清兩個字:人,心。

我心裏一哆嗦。那花錢是方孔的,方孔為回,“回”通悔。四麵四字,兩個字是人、心,難道另外兩個字是事、過?難道它指的是悔人悔心悔事悔過?

那是我祖父的遺言,也是父親的遺言,以及四悔齋店名的來曆。

我一直認為,父親的遺言,代表了他對一些事情和人的悔意。可是現在發現,明朝我家先祖的墓裏,就已經有了這四句話,如此說來,這句話應該是許家的祖訓,由此看來,父親的遺言,似乎又有了另外一層含義。

我想著想著,整個人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我從外頭打完籃球回來,發現家門口聚著好多人。那些鄰居看到我回來了,都紛紛讓開一條路,眼神裏有同情,有傷心,甚至還有幾道幸災樂禍,但沒人開口說話。我不知道他們什麼意思,撥開人群,掏出鑰匙進了家門。平時回家,媽媽總會遞來一搪瓷缸子的涼白開,然後把我的髒背心脫下來去洗;而父親永遠是在書房看書。可這次回來,家裏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我在書房的桌子上,看到了父親寫的一張信紙,上麵有八個字:悔人悔心悔事悔過,還有一串數字。我不明白什麼意思,隨手折了起來。這時候傳來敲門聲,我打開門一看,是學校革委會的頭頭。他趾高氣揚地向我宣布,右派、反革命分子許和平和他的夫人,在革命小將的震懾之下惶惶不可終日,生怕被揭露其罪行,在太平湖投水自盡,結束了自己罪惡的一生。他奉命前來收繳反革命分子的遺留罪證。

很奇怪的是,就像是有預感似的,我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悲傷,反而異常平靜。我撲向那個頭頭,跟他扭打起來。那頭頭是大學籃球隊的主力,身材壯得不得了,可那一天卻被我打斷了兩條肋骨。然後我被七八個人按在地上,拳打腳踢,動彈不得。我看到一群人衝進我的家裏,肆無忌憚地毀滅我所熟悉的一切。父親和母親結婚的合影被踐踏在地上,媽媽的花盆被砸爛,牆上的獎狀和櫃櫥上的玩具槍全都丟出窗外……

接下來的三天,我都是在派出所的羈押室裏度過的。等到我被放出來,他們告訴我,父母的屍體已經火化。我沒看到他們最後一麵,拿到手裏的隻有一壇骨灰——他們甚至沒有分開存放,不過這樣也挺好的。自始至終,我沒有流一滴淚。

我回到家裏,發現家裏亂了套,沒有一個地方沒被蹂躪過,沒有一件東西沒被翻動過。我懷抱著骨灰壇在廢墟裏蜷縮著睡了一夜。第二天醒來時,我又掏出父親的遺言來看,猛然發現那一串數字,是大學圖書館的索引號。那時候學校都在鬧,沒人上課,圖書館更沒人去了。我就找機會溜進去,按圖索驥,找到一本筆記。這本筆記裏,記錄的是《素鼎錄》,而它的密碼,正是“悔人悔心悔事悔過”這八個字——不過另外一本藏在哪裏,我就不知道了,說不定已經隨著老房子的拆遷,帶著秘密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這可真是奇妙,木戶有三帶走了兩本筆記,卻不知道密鑰;我父親許和平知道密鑰,卻沒有筆記。一直到木戶有三去世前夕,其中兩本才送回到我父親手裏。早在那個時候,我父親就已經知道了真相,但他選擇了沉默,把一部分資料交給姬雲浮之後,繼續隱姓埋名,直到大時代的洪流將我的家庭撞碎……

我靠著艙壁,靜靜地回憶著這些事情,忽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仿佛這些事情,從千年之前明堂起火的一瞬間就已經注定。

“爸爸,媽媽,爺爺……”我望著機艙外看不到的夜空,喃喃自語。那一天未曾留出的淚水,在此時悄然滑落臉龐。

不知過了多久,機艙裏一震,總算是安全降落了。我從飛機裏被帶出來,一輛警車已經在停機坪上等候著。此時已是深夜,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當時去安陽的時候,我可沒想過會這麼回到北京。

既然是軍航,那麼降落地點應該是北京南邊的南苑機場。下飛機的時候,大腦袋衝我比了個手勢,表示他沒忘記我的囑托,然後拎起包離開了。兩個警察把我押上警車,警車裏的窗簾拉得很嚴實,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會被拉去哪裏。

車子開了大約二十幾分鍾,停在了一處不知所在的看守所。這看守所白牆灰屋,規模不是很大,此時隻有崗哨和交接室還亮著燈。警察把我送到交接室就離開了,一句話都沒說。看守所的管教打量了我一番,也沒多說話,隻是讓我換上囚犯的衣服,發了一套牙刷和漱口杯,個人物品封存簽字,態度還挺客氣。等手續都走完了,我被關到了一個單間號房裏。

這讓我頗有些受寵若驚。北京的看守所條件很差,經常都是十幾個人擠在一個號房裏,吃喝拉撒都在裏頭,像單間這種奢侈,很少有犯人能夠享受到。也不知道我何德何能,竟然趕上這種待遇。

其實這個單間的條件也不怎麼樣,床上一套看不出顏色的破褥子與被子,上頭結著一層屎黃色的油殼。牆上沾著幾縷可疑的汙漬和亂七八糟的刻痕。在床頭方向的角落擱著一個夜壺,夜壺附近的牆角生著一圈慘綠色的尿苔,騷味仍能隱隱聞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