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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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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哲接到父親報喪電話的時候,正是那邊的半夜。放下電話後明哲滿心苦澀,一個人偷偷躲進樓下洗手間好好哭了一頓。才剛有能力對父母盡孝呢,母親卻忽然撒手西歸了,明哲隻覺得一顆心被抓走了一般,空落落的沒處著落。這個家,母親是擎的梁柱,他有什麼話岀什麼事打電話回家,便意味著是且隻是與母親商量,而父親是母親身後淡淡的一抹影子。如今梁柱倒了,塌下一塊,明哲悚然驚醒,自己作為長子,此後母親的重擔得由他扛起。

但明哲心中有苦難言。目前i業不景氣,他的公司不能幸免,正處於裁員的暴風眼。眼下,同事個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指望裁員名單上沒有自己名字。他這個時候如果請個長假回家奔喪,那會是什麼結局?他本來不想將公司裁員的事告訴吳非的,免得吳非掛心。他有信心憑自己能力渡過難關,等未來裁員結束,他才會雲淡風輕地告訴吳非公司曾經發生這麼這麼一件“”事。他認為這是做丈夫的該有的擔待。

可現在,他不得不對吳非攤牌了,他需要吳非的幫助。

吳非與明哲出國打拚,掙到今這種相對安逸的日子,不靠不靠地,靠的都是他們自己的一雙手。明哲可能是因為從做慣大哥,在家任勞任怨得很,重的累的都是他自覺扛著,吳非心中高興終於有了依靠,獨自出國打拚的她一下懶惰下來,每心中考慮事情屈指可數。安心的人睡覺是踏實的,吳非都沒聽到電話鈴響,明哲起床。直到明哲搖她喊她,她還興高采烈地夢到盼了很久的夏威夷之行終於成行,坐船出海看鯨魚,船被碩大的鯨魚尾巴打得直晃。

所以吳非醒來時候還是笑嘻嘻的,眼睛都沒睜開就將明哲的手拍下去,一個轉身又想睡,但嘴裏硬是辯稱:“再給我十分鍾,等鬧鍾響了就起床。”

明哲硬是把吳非扯起來,急道:“別睡了,我媽過世了,我跟你商量件事。”

“什麼?”吳非驚得彈起來,一把抓了床頭櫃上的眼鏡戴上,“你媽?你媽怎麼會?”兩年前他們剛買下房子時候蘇母過來,走路雖然帶著職業性的輕柔,可誰都看得出,蘇母滿麵紅光,精神抖擻。何況又是個護士長,應該最會保養自己,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死?但是,明哲哭得鼻青臉腫的臉明她沒聽錯。

明哲連連點頭:“我接受不了,星期你還提醒我打電話給媽,都還是好好的。她才六十出頭,怎麼會死呢?可我爸都不清楚媽是什麼病因,弟妹兩個都不在家,我得立刻回去收拾。這倆混蛋。”

“這要是在床上躺個一年兩年不能起身還好,這事太突然了。明哲,我給你收拾行李,你趕緊訂機票,怎麼也得趕火化前見你媽一麵。你的簽證還行嗎?能請岀假嗎?”吳非連忙下床,但起得匆忙了,頭腦一陣暈眩,扶床背站了會兒才穩住。

“簽證沒問題。但是請假……”明哲猶豫了,這話究竟要不要與吳非。了,吳非還能讓他回國嗎?

吳非不知所以,一邊打開衣櫥,一邊道:“別擔心請假,你媽去世這麼大的事,你即使不去,我遲點電話過去幫你打個招呼都沒事。工作實在吃重,大不了你拎著電腦隨時與公司聯絡。哎,你查查機票信息。”

明哲有點魂不守舍地打開擱在床頭的筆記本電腦,心中終究是對母親猝死的震驚與哀慟占了大多數,並沒太多考慮,卻還是有點內疚地以幾不可聞的聲音道:“非非,我們公司在裁員。”

“唔?”吳非愣住,裁員?她也是搞i的,最近這個名詞聽得實在太多,但怎麼也沒想到終有一也會輪到她的家。明哲這個時候這話,吳非雖然腦袋還暈暈的沒全醒,可也聽出了點什麼。

“是。”明哲心中千言萬語,但頭緒太多,竟反而不出話來。筆記本電腦開啟又慢,明哲心中窩火,一拳砸在床上,跳起身來回踱了幾步,又返回床沿坐下。心中似乎有一團真氣在狼奔豕突,很想抓了明成明玉來揍。這倆東西,媽出事他們都去哪兒了?媽在醫院躺了十二個時,他們竟然都沒露麵,死了嗎?

對於吳非來,那個才見過兩麵的婆婆去世,她心中除了為丈夫擔憂,為婆婆英年早逝惋惜外,並無太多想法,因此,她的腦袋空間很快便被明哲的工作問題占領,這才是關係到生計問題的大事。她考慮了會兒,道:“明哲,你一來一去沒個五打不了來回,你這不等於把位置拱手讓人嗎?家中積蓄不多,我的收入不夠開銷,你不能丟工作。”話的時候,手上便停止了收拾,她甚至有把整理出來的衣服掛回去的想法。“這個節骨眼上,你回去,回來怎麼辦?還是我回去一趟吧。我好歹沒裁員的擔心。”

明哲的手指神經質地滑著鼠標,急切尋找機票信息,聞言頭也不回地回答:“我必須回去,死的是我媽。我總得回去了解她究竟是怎麼死的,我不能在媽病床前陪著,一定要送她走完最後一程。可憐我媽去世時候都沒兒女在身邊,她養三個兒女有什麼用?”

吳非聽明哲越越激動,蓬亂的頭一振一振的,似是有找誰打架的感覺,吳非知道明哲這是在反駁她的講話,但事關明哲的工作存留,吳非不會退讓。“你的心情我理解,你媽去得那麼急,兒女們又不在身邊,換誰心裏都不好受。但你總還得活下去吧?對父母,在世時候孝敬才是最要緊的,去世後孩子們再做什麼,大多是形式,主要還是安慰自己的心。再你家還有明成明玉,他們都在國內,很快就能回家操持。你現在回去你是盡孝了,但回來後怎麼辦,我們這個家該怎麼支撐。”

明哲聽到一半時候已經霍地站了起來,嘶聲道:“可是我都沒對媽盡什麼孝心,以後我想孝敬都沒地方孝敬了。我隻有回家看我媽最後一眼,陪她走完最後一程,我隻剩這些可做。你別攔我,工作丟了可以再找,我媽火化了再看不見。我必須回去。還有我爸是個沒用的,我得回去對他有個安排。”

吳非覺得自己有必要在明哲思維混亂的時候提醒他:“關鍵時刻,你們公司所有人都在表現,在找門路,你倒好,反其道而行之。等你回來,大局已定,過幾裁員名單一公布,你哭都沒門。我不攔你怎麼行?你現在心裏隻想著安頓你家,你有沒有考慮我們的家?凡事都有輕重緩急,你先給活人留下生路再。”

“別了。”明哲大吼一聲,忍無可忍,一向明理低調的吳非今這是怎麼了?一點道理都不講。

吼聲撕裂寂靜的黑夜,讓櫥邊的吳非打了個趔趄,隔壁隱隱傳來女兒驚悸的哭喊聲。吳非愣了會兒,結婚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明哲衝她紅臉,她很想據理力爭。但隔壁女兒的哭叫更是聲聲催人,她隻能閉上嘴,忍氣吞聲跑去隔壁。

明哲垂手陰沉沉地盯著門口,那兒剛剛還有吳非的背影。他對著自己喃喃自語:“我一定要回去,否則誰能管媽的後事。明成貪玩,明玉冷漠,我不回去,老爹都會跟著媽去。”

他自言自語著,一會兒想起來收拾吳非扔下的行李,一會兒又跳到電腦邊留意時刻表,抓了這頭丟那頭,色漸漸發亮時,他才將所有的事情馬馬虎虎打點好,進去洗手間冷水衝了把臉。整個人,似乎很清醒,卻又似乎很混亂,腦子裏不斷有新的思路出現,但又不斷地在想到一半的時候拋下。這時如果有人揭開明哲的頭蓋骨瞧瞧,準保可以看見一團“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