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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2 / 3)

明哲問吳非要了手機,給一個華裔同事電話,那人與他在同一樓層,同一部門。但是手機接通,那邊一直沒人接。明哲隻有掛斷電話,心中已知有些反常了。他們這些人,都是隨時開著手機,也恨不得開著電腦等待公司召喚的。開機而無人接,後麵明的可能性太多。

緊張,和未知,讓明哲緊緊捏著吳非的手機,像表忠心一樣地貼在胸口。吳非瞥他一眼,沒吱聲,但心裏也是突突地跳,雖然已經做好最壞打算,但最壞結果步步逼近的時候,誰都無法做到坦然接受。她這時候不知道怎麼安慰明哲,她自己心裏也一團亂,考慮到未來真正少了一份收入的生活,那種像四肢去其二的生活,她連方向盤都有點扶不穩。她很想在路邊停下車好好緩解心跳,但是沒辦法,寶寶等著去接。這人啊,怎麼有那麼多不得不做的事啊。

車子在沉默中飛馳出去很遠,忽然一聲手機鈴聲傳入。原來是剛才沒接電話的明哲的同事。但是那位同事帶來的消息雖把明哲心中擔憂多日的陰霾一把抓走,換來的不是和風麗日,卻是陰風陣陣的黑洞。原來,就在昨,公司宣布把整個研發部門裁了,以後,技術工作以外包或者在人工費用低廉地區設立新的研發機構代替。

連努力的機會都沒有,所有僥幸的念頭都湮滅,現實的無情就在於,它能壞到比你設想的更壞,永無止境。

看著丈夫握著手機的手頹然垂下,吳非不用問都能知道結果。她將車開得跌跌撞撞地接了寶寶,但是寶寶即使坐在後麵也能體會到車廂裏彌漫著的陰鬱低沉,她一上來就哭了,哭得撕心裂肺,明哲怎麼哄都不肯止聲。吳非終於也忍不住,將車拐到一邊停下,趴在方向盤上流淚。

明哲也終於無力再開腔誘哄寶寶,他何嚐不累。母親猝死,工作喪失,生活無著,把他一個做男人的底氣徹底抽空,現在他心中隻有滿滿的無力感。以往如火警般重要的寶寶哭聲仿佛很是遙遠,明哲置若罔聞地將臉耷拉向另一邊,對著黑洞洞的窗外,兩眼也滿是空洞。

不幸中有大幸,因為明哲失去工作,吳非獲得老板的極大同情。都是女人,遇到共同的有關孩子的話題時候,很容易心靈相通。寶寶的保險以最快速度轉移到吳非名下,沒有平日裏人事工作的拖拉。但吳非並不以為喜,明哲最近一直沒有表態拒絕父親來美,如果他父親過來,即使寶寶有了完善的保險又能如何?她一人的工資養不活四口,寶寶隻有送到她父母家裏。吳非很想操刀子逼明哲打越洋電話拒絕,但是麵對失業後焦頭爛額的明哲,她隻會歎息。

明哲也是無奈地歎息,他覺得這些都是他無能造成。這兩,他幾乎是憋著一口氣,機械似的回公司辦理手續,同時上網遍找招聘廣告,開始拉網般散發簡曆。總算,有失業救濟,有公司的補償,生活並無太大變化。但是,在心裏,明哲已經將此視為極大打擊了。他一路順風順水,當年還寧舍保送非要自己考入清華,以示自己能力。而後畢業工作,那時也是單位捧著合同找上門來,主動邀請他加入。他以前從沒想過會有失業的一,即使公司整體裁員並不是他的錯,他還是無法從裁員的打擊中自拔出來。

有時候他真不敢回家,他做人如此失敗,可這個時候吳非卻對他那麼好,比以往更加辛苦地包攬了家務,變著法子做出美味佳肴打開他無力的胃口。當他獨坐煩悶的時候,吳非會走到他身邊,將他的頭抱進懷裏,輕輕撫摸他的鬢角耳朵,讓他的心得以平靜。他覺得他有愧於吳非對他的好。

但是明哲終究不肯把自己在美國這邊的變故打電話回去告訴弟妹兩個,更別請他們幫忙,暫時收養父親一段時間,等他找到工作後再送父親過來。明哲從到大都是弟妹學習的榜樣,無論是成績還是操守。在學校裏,因為他成績好,人又聽話,學開始,手臂上一向是掛三條杠。在家裏,因為母親忙,父親沒用,他很早就挑起家務的擔子,幫著母親照料弟妹。弟妹們出格時,母親都沒其他的話,隻要指使一句“看你們大哥怎麼做”,弟妹們心中就有了明確的方向。所以長年累月下來,明哲都是端正著自己的身姿以備隨時給弟妹們效仿,心中不知不覺地把自己當成弟妹們的權威,輩分上似乎是比明成明玉大了半輩,他覺得這是他的責任與義務。

現在,他能放得下身段向弟妹求助,用自己的失敗現實求得他們施以援手嗎?他做不到。尤其是在他這會兒自信心極端動搖的時候,他隻求高皇帝遠,這種事永遠也不要給功成名就的明玉和生活舒適安逸的明成知道。他也告誡吳非,此事千萬別跟弟妹去,也別跟她父母去,免得讓大洋彼岸的老人操心。他逼迫自己,必須盡快找到工作。

幸好,他的學曆,他的經曆,他的能力,讓他很快就在發出簡曆後收到麵試信函。

明哲走後,蘇大強已經在明成家住了三。整個人都跟行屍走肉似的,仿佛老伴兒的死,抽去了他的精魂。沒人跟他話的時候,他就耷拉著一個腦袋,呆呆地對著電視坐著。兩隻眼睛似是看著電視,又似是閉目假寐,隻間或長長歎岀一聲氣,提醒大家他還活著。

明成與朱麗都別是不敢得罪他,連話都得思量再三,怕一個不好,觸動了父親脆弱的神經,太對不起死去的老母。雖然蘇大強很有體臭,但明成與朱麗兩個人推來推去,誰都不敢上前一步強迫蘇大強去洗澡。婉轉要求一下,蘇大強就很陰鬱很沉重地,“我冬一向一周才洗一次。再現在心裏難受,每想起你媽心裏就掛著墜子似的,我怕在浴室裏岀事情。”明成一聽就不敢強迫了,任著父親臭成一團,連鍾點工阿姨進來打掃都避著他走。明成和朱麗從來不知道父親的體臭是如此可怕。

還沒開始熱,朱麗回家的時候不喜歡多穿衣服,喜歡把客廳空調開得與辦公室裏似的熱。明成倒是無所謂,所以往往朱麗回家才開客廳大空調。明成原指望父親跟在老家裏一樣節省,以前人一離開房間,就急著關掉身後的電燈,怕多用一度電一滴水。沒想到父親住到他家裏,不知道是傻了還是大方了,他們不在的時候,他照舊關緊門窗打開空調。他還喜歡坐在客廳裏,開著那台兩匹半的大空調。不白日飛升的電費,房子一悶下來,回家開門,撲麵的就是蘇大強濃濃的體臭。

朱麗這幾加班,也是有意識地加班,不敢回家第一個聞那臭氣。她與明成商量了得出一個妙著,讓明成先回家,然後帶著他爸去吃快餐。趁此機會,打開所有門窗透氣。吃完飯,明成孝敬地陪父親在區散步一周,回來便力勸父親早點睡覺。等蘇大強一睡,朱麗才敢回家。家,又重新成為他們兩人自己的下。剛開始時候,兩人雖然覺得挺麻煩,但又有一種偷偷摸摸做地下工作似的刺激,而且還都覺得自己為“孝敬”這個古老神聖的名詞犧牲挺大。

但到第四,周五晚上時候,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開始感覺到,家中多岀一個人,實在是太影響生活質量的一件事。以往,周五是他們最快樂的時節,現在即算是時間不對,沒心情出去玩樂,可總得夫妻見麵一起共進晚餐吧,但是,讓朱麗怎能與全身散發著體臭的公公同席?他們家溫暖的空調,讓冬每周才肯洗一次澡的蘇大強生人勿近。

朱麗幹脆加班,她在單位本來表現就好,這下更是好到徹底,本周頂著婆婆過世的悲痛,加班至八九點才回家,工作自然是做得非常出色。東山不亮西山亮,與明成沒了卿卿我我,卻獲得領導大力讚揚。

但朱麗畢竟不是個跟明玉似的除了工作沒有生活,生活就是吃飯睡覺的工作狂人。周五的時候,她還是想與明成在一起,隨便哪兒吃點飯,然後手拉手逛逛街,或者看看電影,下個酒吧,半夜才回。但是,今明成要陪著他爸,不得不陪著他可憐的爸,朱麗沒法扯他出來逛街。朱麗一個人在街上遊蕩著,無聊地進kf吃了兩個蛋撻,便開始不知道做什麼,沒人陪著做什麼都無趣。還是回父母家陪自己父母看電視去。

偏生周五那蘇大強一直不肯早早睡覺,直到快十點了,明成才抽出身來去丈母娘家接朱麗。

朱麗是家中的獨生女,父母疼得不行。本來朱家父母以為女兒是在女婿那兒受氣了回家,但見女兒板著臉都不敢問,都心中忐忑地陪著女兒將電視頻道亂轉,等著女婿上門上演好戲。沒想到女婿一到,女兒就飛進了女婿懷裏,立刻眉開眼笑了。老兩口看著挺憋氣的,看著奪了他們女兒的明成不順眼,但隻要女兒與女婿沒事,他們也就放心了。

明成這人比較好玩,又是成笑眯眯的,上來與朱麗父母了會兒話,兩個老人早自覺地趕兩口回家,不妨礙他們自己親熱去。明成拉著朱麗岀家門,才等朱麗父母將門關上,朱麗就在明成身後一跳一跳地要明成背下樓。明成忙走下兩個台階讓朱麗趴上來,兩人笑嘻嘻地一起下去。但是今朱麗趴在明成肩上卻有別樣感受,笑了會兒便笑不出來了,貼著明成耳朵了句:“明成,我心煩。本來每狗一般的打工過後可以看見陽光般的你,生活才變得美好。可現在……我們都跟偷情一樣,晚了才敢偷偷回家。我今都沒勁逛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