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一覺睡得安穩，醒來，陽光已經透過窗簾，照得一室明亮。她竟然一覺睡到九點，真是前所未有的事。窗外是清脆的鳥叫，遠方是懶洋洋的濤聲，自然的聲音非常靜心。
因為睡得踏實吧，鏡子裏看來，恢複得挺快。臉上開始有了血色，那青腫的半邊臉看上去也紅消腫褪。恢複體力的明玉最先動起來的是腦子，躺在床上，她便將對明成的處理，對石冬的應付，以及公司的大事事一一考慮了個清透，這才“哎喲”一聲起床。她的腦子活了，但她受傷的腰背還拖累著她，起床急了，拉得生疼。
神清氣爽卻還是有點步履蹣跚地走到下麵，早早聞到一室溫暖的肉香，明玉分明聽見自己的肚子咕嚕嚕表示讚同。見石冬伸著長腿坐在北窗一角看報。風拍窗簾，白紗簾輕拂石冬的腦袋。驟然看見石冬，想到昨晚她埋首石冬懷裏哭泣，明玉都有折返不敢見人的衝動，一時尷尬地站在原地。
別墅安靜，石冬想不聽見動靜都難。他沒起身，打了個招呼：“你起了？先喝點水，我給你煮了粥。”
明玉覺得有點不習慣，那感覺就像是老虎的領地裏忽然闖入另一隻老虎，令她行動處處受製，昨晚倒是沒有這種感覺，明玉心中暗笑，她這種心理叫作過河拆橋。“從來沒這麼晚起過，睡了有十個時了吧。今應該恢複味覺。咦，你已經去過菜市場？”
“是，下去問一下，很近，東西也豐富，尤其是海鮮。”石冬仔細看看明玉，“你恢複很快。沒想到。”
“我爸名字叫大強，我就是強吧，打不死的強。”身體好了心情也好，明玉胡謅起來可是一流，酒桌上練出來的，“我得給秘書一個電話，再給手機充電。唔，都是我喜歡的魚蝦，可惜我不會做。”也不知石冬是什麼時候起身的，廚房裏已經擺好收拾幹淨的葷素。
石冬嘀咕：“你還真是強，冰箱裏竟然連水都沒有。”
明玉一笑：“可是車後備廂有酒。”
石冬看著明玉隻會笑，等她喝完了水，才一躍起身，又是裝了彈簧似的躍，變戲法似的從廚房搬出蔥香肉骨頭粥一碗，牛奶一杯，大蝦一盤，青菜一碟，又快速現煎一隻雞蛋，還有他自己做的點心。滿滿的一桌。
明玉自顧自將手機電池換好，打開看短信，朱麗的短信湮沒在其他無數短信之中，明玉看了一遍，撇了下嘴，刪了。石冬坐在一邊看著道：“從來沒見你專心吃過飯。你吃飯最無事可做的時候我看你盯著湯煲店牆頭的菜牌看。”
明玉將眼睛從手機上移開，衝石冬一笑，又埋頭繼續吃飯看短信。但很快便有電話打進手機，是秘書來電，都不用她去電招呼。秘書沒幾句，便被柳青接上。
“溜哪兒去啦？活過來了？早上想獻殷勤都找不到人。我看到你二嫂也在醫院找你。”
明玉看了石冬一眼，微微偏轉身道：“溜回別墅了，沒事少找我，讓我休養兩，兩後肯定沒你我好日子過。跟你商量一件事，把蘇明成放出來吧，不過有條件，得當著我麵放出來，我有話要跟他。”
柳青奇道：“你究竟神誌清醒了沒有？不放。你的主意二十四時變三變，我以後叫你蘇變變變。”
“我早上起床時候想了，讓他有驚無險在裏麵待四與待一沒什麼不同。放他出來吧，我這回好人做到底，你以後叫我劉慧芳。你如果不肯幫忙，我隻有自己與劉律師。”明玉又瞥了一眼石冬，沒把她的打算出口。
柳青毫不猶豫地道：“有陰謀。”
明玉聽了大笑，牽得腰背又疼，“知道就好，放吧，我下午去歡迎他出獄。接下來跟你談公事。”
石冬看著明玉舉重若輕地夾著電話飛快談公事，見縫插針地往嘴裏喂食，手勢輕車熟路，顯然是做慣做熟。大致恢複的明玉胃口極好，吃雞蛋稀粥若風卷殘雲，牛奶、青菜轉眼見底，隻有大蝦不方便剝，沒動。石冬給她數著，一隻起司球，再一隻起司球，又一隻起司球，看來她喜歡吃這個。
等明玉終於放下電話，石冬笑道：“原來你胃口這麼大，看來平時都餓著沒吃飽。我看你最喜歡起司球。”
明玉看看桌麵，笑著起身收拾碗筷，但被石冬搶先一步。明玉回憶了一下，剛才光顧著話了，都沒品岀西點們是什麼味道，這要是被石冬知道了，他還不失望透頂，她隻得選擇不。“你要不要回家一趟？”
石冬搖頭：“又來了，不回。你要不要出去活動活動？我們去海邊溜達一圈？”
“不去，海邊的路並不好走。石冬，我恢複了，建議你回去工作，我也會立即恢複工作。”
石冬不去理她的建議，“終於不叫我石老板了。你別管我，我再燒中午飯給你吃。照你這麼能吃，恢複一定快。”他擦幹碗碟，出來看著明玉道：“你準備把襲擊你的人放出來了？我陪你去歡迎他。”
明玉冷笑道：“對不起我的人，我自己處理，我需要自己處理的感覺。謝謝你，石冬，我處理不來再來請你的拳頭友情讚助。要不要叫我秘書代你訂好機票？我不能耽誤你的工作。”
石冬笑道：“跟你了我請了三假，你怎麼這麼囉唆，告訴你，我跟他們是交流互學，我是有點脾氣的大師傅，不是包身工。讓我喂你三，否則我不放心你。”
明玉微笑不知如何作答。昨晚睡下時候，知道樓下睡著個時刻關心著她的石冬，不覺大為安心，今早起來看見清清爽爽看報的石冬，雖然有被侵犯領地的感覺，但依然覺得安心。她喜歡這個感覺，有人陪著，她卻不用戴上麵具應付，是種舒適怡然的感覺。但是，就這樣嗎？真的讓他留下來喂三？三後，關係將如何變質，她考慮清楚了沒有？
石冬見明玉隻是微笑卻是不語，不知道她考慮的是什麼，他決定不去管她，自己先過去門口穿上鞋子，笑道：“你門口的海景都被瘋長的樹枝給遮了，我替你修整一下，把枝枝丫丫去了。清早買菜回來時候問下麵保安借了砍刀，剛才怕吵醒你，沒動手。”
“別管它，都是公司後勤在管。”但明玉還沒完，石冬早一躍跳了出去，揮起砍刀修整樹幹上胡亂長出的枝條。揮刀的手臂肌肉虯結，壯實有力。明玉暗自啐了自己一口，看什麼呢。可兩眼依然笑眯眯地看。這個石冬的用心在閱人多矣的明玉眼裏，一目了然，如同透明。
她忽然想到明就是吳非回美國的日子，忙打電話找上海一個朋友，讓代買兩件純金掛件分別送給吳非和寶寶。吳非辛苦替蘇家做事，她不能不知道好歹，否則會害了大哥的婚姻。但又不能做得太過，免得吳非為難。客戶替明玉岀主意，一件買珍珠墜子，一件買孩子的長命鎖，明玉連連叫好，心她怎麼就想不到呢？可見她是個沒情趣的人。
明玉隻記得自己仿佛自有記憶起，就是忙忙碌碌無頭蒼蠅似的在為生活奔波，大學同學們學跳舞學跳操，都沒她的份，她哪有時間。尤其是大一大二時候，基礎課重，她又要學習優良爭取獎學金，又要打工維持生活，每隻有睡覺時間是輕鬆的，高中的衣服一直穿到大三。大四才得寬裕，金錢寬裕，時間寬裕，因為她從打工實踐中得到經驗，體力勞動永遠不如腦力勞動值錢。所以明玉很羨慕那些能吃能玩熱愛生活的人，尤其是柳青這樣能玩岀檔次的人，她永遠隻能像個土包似的站遠處豔羨，自嘲先不足扯上也不能飛。
而石冬顯然是個沒情趣的人，不是她的理想。她需要有人帶她這個不會生活的呆瓜感受五光十色的生活，而不僅僅是品味佳肴。
正想著，柳青電話進來，柳青在電話那頭怪叫：“蘇明玉，你傳緋聞了，聽你養傷談情兩不誤。”
明玉嘿嘿地笑，懶得解釋，“劉律師怎麼？答應嗎？”
“先告訴我是誰。”
明玉皺皺眉頭，看著外麵的石冬道：“是那個飯店老板，他從香港特地過來看我。你們不要見著風就是雨。快劉律師的態度，你應該知道我現在沒好心情，別尋我開心。”
“是他。”柳青立刻將這所謂緋聞拋到腦後，緋聞也得看對象，“好吧，暫時放過你。劉律師幸好沒表現出不耐煩，這老奸巨猾的還你心地好。等下我發地址給你，我這兒有客戶離不開，我已經約下劉律師的助手，你隨時聯絡他跟你一起去。”
明玉不假思索地道：“我現在就去，你立刻通知劉律師助手到那邊等我。”
放下電話，明玉立刻起身，拉痛了腰背也不顧，走到門外一聲招呼：“石冬，我去看守所放人，你去不去？”
“最後兩枝，等等我。”石冬揮刀砍下最後兩根樹枝，大汗淋漓回屋，一會兒就見明玉衣裝整齊地從樓上下來，他一看不對，立刻去洗手間衝了把臉，也正正經經換上還行的衣服。明玉已經等在門外。
石冬出去，就聽明玉對他道：“樹枝整理後視野好了許多。”
石冬不理這茬，“還真放那人出來？幹嗎要放？要不，放他出來也行，我拉他到沒人地方揍他一頓？”
明玉微揚下巴，卻微笑道：“我要親手處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