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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1 / 3)

明哲在回上海的高速大巴上,已經忍不住取出筆記本電腦,架在膝蓋上整理頭緒。父親咬牙切齒的哭訴令他震驚,在父親的嘴裏,母親竟是如此卑鄙下作。明哲都懷疑,父親嘴裏那個害了父親一輩子的女人真是他母親嗎?如此慈愛的母親,怎麼可能做出父親說的那些卑鄙事情?明哲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父親。但是,父親的號叫是如此真切,他的悲哀也是如此真切,他眼睛裏深刻的痛苦更是不容忽視,那是無法假裝的。父親不是演員,而即使最好的演員,眼睛裏也不會流露出如此深刻的傷痛。那是經年累月的麻木後稍稍流露岀的絲絲縷縷的悲,那一縷悲如二胡的高音,月夜下顫巍巍地如泣如訴,告訴你何謂悲的盡頭。

明哲按照父親的敘述程序,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理了半天,屏幕上除了一堆不知所雲的英語字母,都沒一句像樣的話。有些他一輩子都不會想到的話,他真寫不出來,總覺得這一寫出來,是對母親的褻瀆。仿佛他在寫,母親在看,他寫出來,母親將肝腸寸斷。母親已經不能開口,他作為一個握有話語權的人,怎可褻瀆母親?

但是,如果不寫出來,不去發掘過去隱藏在最深處的黑暗,又怎能理解父親的淒涼,明玉的冷情,明成的幼稚?而萬一,如果這些都是絕對的事實呢?他如果知而不言,采取回避態度,是不是對已經被欺壓一輩子的父親而言,這是最後的一記悶棍?他難道要看著父親低眉順眼無聲無息委屈到死?

明哲心中極其矛盾,腦袋裏唧唧喳喳的幾種聲音吵得不可開交,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站誰的角度上,誰都有理。順得哥情失嫂意,他委決不下。他是那麼敬愛他的母親,他怎能忍心在媽過世後,往媽的墳上抹黑?但是,同樣,他又怎能罔顧依然委屈地卑微地活著的父親?

整整三個小時的車程,明哲憑記憶記下一大堆雜亂無章的對話,換作旁人來看,定是茫無頭緒。但這也正是明哲當時聽父親回憶時候的心情,他時時被父親透露的過往震驚著,他除了開動所有的腦細胞來記憶,他竟然無法思想,更別提判斷,至現在,他腦袋裏的細胞依然無法有效調動。若說出這些話的是別人,他定會斥為荒謬,斥為造謠。但是,說這些的是與母親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的父親啊。原以為他們相濡以沫三十多年,沒想到,明哲怎麼都沒有想到,他岀生長大的這個家,竟然隱藏著如此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明哲不由想到明玉。他前一陣總覺得明玉走了極端。今天,從父親嘴裏聽到的卻是一個無理,甚至極其惡劣的母親。明哲不得不懷疑,難道是月亮有正麵有背麵,母親將正麵給了他和明成,將無比陰暗的背麵給了父親和明玉?果真如此,他與明成也是罪人了,他們無恥地享受著家裏的好處,卻忽視父親和明玉的遭遇,甚至可以說是侵占了父親與明玉應得的溫暖。父親因此會爆發如此歇斯底裏的號叫,那麼明玉呢?堅強的明玉自然應該是選擇對抗了。長時間的對抗,讓明玉與蘇家走得越來越遠。

這個家啊。明哲回到宿舍,對著空空如也的屋子,無心晚餐。究竟該如何評價母親這個人?或者是幹脆不評價,如孔夫子的為聖人掩過?

明哲看看時間,美國那邊的吳非應該已經起床,他很想打個電話過去與吳非說說。但說什麼呢?這樣的家事說出來,會不會被吳非看不起?吳非已經很反感他的爸了,本來,他的媽媽還是他掛在嘴上的驕傲,現在呢?如果真的將爸媽的過去寫出來,掛上網,任誰一看,都會給出兩個字的評價,“不堪”。

明哲麵對著電腦上雜亂無章的記錄,無從下手,不敢下手。他在網上建立的一個blog,一晚上下來還是空白。他等吳非來電話,但是吳非沒有來電。他急著往家裏打一個,隨便啦,不說父母的事,即使聽聽寶寶的聲音醒醒腦子也好,可是沒人接聽,明哲懷疑吳非帶著寶寶去采購了。他隻能在吳非的郵箱裏留下一封信,請吳非回來看到就給他一個電話,多晚都沒關係。但吳非的電話終於還是沒來,電郵也沒回。明哲如困獸般在臥室裏輾轉不能入睡。混沌中,他心中有一絲靈光閃現:吳非是不是以不回電作為對他在為爸買房問題上的態度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