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警察來了。
“是誰報的警?”
許途答了一聲:“是我。”
凜凜回頭看了一眼他。
凜凜剛才一直思維混沌,腳下漂浮,完全不知道許途什麼時候報的警。
許途見她嚇壞了,緊緊抓著她的手。
警察直接去查看現場。
其中一個警察過來,要跟許途問話。
許途描述了一下自己看到的情形,有哪些人,是誰先動的手。
警察要讓他做筆錄,許途搖頭:“警察叔叔你找其他人吧。我是未成年,我簽不了字。”
警察說:“未成年啊?那趕緊回家吧,啊?別讓大人擔心了。”
許途拉著凜凜,小聲說:“警察來了,咱們走吧。”
兩人走開好遠,凜凜才回過神。
許途低著頭,覷她表情,關切地說:“害怕啦?”
凜凜點頭:“嗯,沒見過別人打架。”
“大人的事情,好複雜。”
凜凜說:“那個穿紅衣服的女人,跟那個戴眼鏡的男人,是不是夫妻?”
許途說:“應該是吧。”
凜凜說:“那個穿碎花裙子的女的呢?跟那個男人是婚外戀?”
許途說:“可能是。”
凜凜說:“你覺得那個穿碎花裙子的女人很壞嗎?她那麼挨打,都沒人幫她。”
許途搖頭說:“我不知道。”
凜凜說:“那穿紅衣服的女人壞?”
許途仍搖頭:“我也不知道。”
凜凜說:“那你為什麼要報警呀?”
許途說:“反正,打人是不對的。要是隻要指著一個女人,說她破壞別人家庭,就可以隨便打人,那以後大家上街,豈不是很危險。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讓警察去判斷吧。”
凜凜說:“那要是,她真的破壞別人家庭呢?你還會報警嗎?”
“這個啊?”
許途麵露難色:“打人總是不好的,該報警的,肯定還是要報警。”
凜凜說:“你不討厭那個第三者嗎?”
許途說:“我覺得,破壞別人家庭是不好的。我肯定不喜歡那種人。不過,犯法的事,肯定有法律去管。沒犯法的話,就隨便吧。人家愛怎麼樣怎麼樣。再說了,如果兩個人結了婚,感情不好,過不下去,喜歡別的人也很正常。總不能硬綁在一起吧?離婚想跟誰過跟誰過。也可以理解吧,隻要沒有傷天害理,或者腳踩兩隻船。”
他笑,補充了一句:“反正又不關我的事。”
凜凜想了一下。
“許途,我覺得你說的是對的。”
她仰頭,認真看著他:“你可真聰明。”
許途笑,摸了摸她的腦袋瓜子:“這有什麼聰明的呀。”
凜凜說:“反正,我以前想啊想的,老想不明白。”
確實想不明白。她有時候會覺得這事罪大惡極,因此極度恐懼,缺乏安全感。有時候她又覺得,並沒有錯,她不甘心。
這兩種感受,常年累月,存在她的心中。每當其中一種想法生長到極致,就會轉化成另一種。比如,當她覺得這事罪大惡極,恐懼自卑到極致時,她就要開始逃避。逃避的方式就是,看看她的母親,還有許振聲。
他們看起來柔情蜜意。
媽媽是好媽媽,叔叔是好叔叔。他們善良和藹,都是她的至親和摯愛。她就安慰一點了。她告訴自己,看呀,他們是相愛著的,憑什麼要阻止他們相愛。愛情不是很美好的嗎?為什麼要在意別人怎麼看?她就油然而生一種要為了這愛情,去對抗世界的勇氣來,恨不得將阻撓他們的人,全部都打倒。
這種念頭一上到頂點,她又會開始自我懷疑:這樣真的是對的嗎?這好像對別人,也不太公平。她開始自省,緊接著又開始內疚、自卑、恐懼。如此,周而複始,反複循環。時間久了,她自己都亂了。
許途說,這不好。
許途又說,這也不是罪大惡極。
她覺得許途說的對。
許途說:“反正也不關我的事。”
那要是關他的事了呢?
他應該會很傷心吧。
一輛黑色的奧迪停在路邊上。
車窗搖下,許振聲從中探出頭來。
“你們兩個還不走嗎?”
“我爸爸來了。”
許途對凜凜說:“咱們上車吧,我讓爸爸送你回家。”
凜凜坐在後排,看著駕駛位上,許振聲的半個腦袋,還有半邊身體,一側胳膊。她感覺,許振聲似乎並不是很放心她和許途。
“叔叔再見。”
她站在路邊,裝作快樂的笑容,熱情和他們告別。
回到家中,周鶯正在看電視。
她長發披肩,穿著一字肩的T恤和長褲。側臉的線條格外美麗。
凜凜每次回家,看到這樣的情景,總會覺得有些寂寞。
這個家應該有個男主人,坐在媽媽身邊,陪她看電視。可是大多數時候,都是隻有她和媽媽兩個人。屋裏安靜的,連掉一根針在地上都能聽得到。哪怕是電視音量開到最大,也還是冷冷清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