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已經死去，人死罪消，何況他對於道爾頓?伊夫林還是有幾分敬重的，至於星盟政府……他望向舷窗外麵的太空，冥府級航母靜靜停在軍港外麵的主航道，像收斂爪牙與殺機，等待出征命令的天魔獸。
便在這時，身後響起一陣清脆的腳步聲，應該是高跟鞋在撞擊光滑的地板。
凱莉尼亞從後麵追上來與他並肩而行，目光同樣在窗外那艘戰艦身上流連，隻是思想卻飄到另一個地方：“我早就說過與一個組織打交道的複雜遠遠超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組織……很多時候就像一個善於操縱人性的魔鬼，就算是一個天性純良的好人，一旦與它有了聯係，便很有可能變成天底下最偏執的瘋子與罪犯。”
“在‘組織’這片土地上，好的東西往往不會長久，壞的東西卻會越積越多，最終把一切腐化、崩塌，然後推倒重來，周而複始，輪回不休。”
“你與特裏?費迪南德，與道爾頓?伊夫林這樣的自然人交心容易，可是跟一個組織交心，能夠做到嗎？我早就警告過你，不要濫發你的真心與善心。如果你執意這麼做，也請看準付出情誼的對象，以免最後吃虧受騙。”
唐方沒有反駁，任凱莉尼亞數落自己的不成熟，其實他早已習慣她的說教，就像家中最年長的大姐，總想代替母親嘮叨幾句，本質上講也是為了自己好。
當然，這其中也有一些埋怨的意思……埋怨他沒有聽她的話，在對待星盟的事情上更慎重一些，保持若即若離就好，不要走那麼近。因為隻有這樣，才更好與亞當政府談條件，才更能理智地對待每一個問題。
簡而言之，他需要把晨星鑄造與星盟的互動定位成國與國的外交往來，而不是像一個充滿情懷的青年那樣去踐行自己的人生目標與理想。
她的出身、在凱爾特恒星係統進行地下活動的那些年、陪在哈林頓?哈裏斯身邊的時光……這些經曆讓她更加清楚地認識到“組織”這個詞的邪惡與殘忍。
與組織談人性，談道德，談正義，談公平，談真心……隻有最最單純，哦不，是最最白癡的家夥才會這麼做。
“你打算怎麼對待星盟政府？”凱莉尼亞終於問出這個關鍵問題。
在剛才的會議上唐方隻是詳細講述一遍他在岡比斯恒星係統的遭遇，並吩咐格蘭特等人不要再插手蒙亞帝國、蘇魯帝國與星盟間的戰鬥，並沒有針對星盟政府做進一步安排。
“我……還沒有想好。”唐方的目光穿透冥府級航母，落在杜馬恒星係統所在方向。
她不意外他有此一答，如果已經打定主意，唐艦長肯定在剛才的會議上說了，而不是在最後時刻快速逃離房間，去躲避格蘭特等人追問這個核心問題……
她其實很清楚唐方在想什麼，或者說在顧慮什麼。
在對待盟友背叛這件事上他的情緒很複雜，或者說有好幾個代表不同性格的唐方在爭論。站在一個生意人的角度，這無異於一次很好的敲詐機會，可以趴在星盟這個龐然大物身上吸取更多的血液來壯大自己，但是用經濟利益來彌補感情傷害，總歸有幾分不甘心。站在一個熱血青年角度上，他應該讓星盟政府付出血的代價，用疼痛迫使他們學乖，不至於再發生眼下這種事。然而站在一個正人君子的角度上，他又不得不顧及星盟民眾的未來，一旦晨星鑄造與星盟政府撕破臉，勢必在整個社會掀起軒然大波，讓這個國家變得動蕩不安。
他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選擇，所以顯得很迷茫，進而產生抗拒與厭倦，隻有盡可能的去逃避這個問題。
“唉。”凱莉尼亞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心想如果唐艦長也跟麥金托什、哈利法克斯那種無有良心的人一樣多好，就沒有這麼多顧慮，沒有這麼多牽絆，也不會感受到責任與壓力，鏟除斯圖爾特家族的目標或許能更早達成。
可是那樣的他……還會吸引這麼多人聚集到他身邊嗎？可能會，但來的一定不是克蕾雅、格蘭特、阿羅斯、豪森……也包括她自己，來的會是法拉第、洛克菲勒、瑟維斯、蘇爾巴喬那樣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