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旁邊的棺槨上蓋著星盟國旗,上麵有被雨水打濕的鮮花,十分嬌豔。
手捧聖經的老人開始誦讀經文,澆灌每一顆人或沉痛或感恩的心。
“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隻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
他的聲音不大,有些蒼老,卻不會被細雨落地的聲音掩蓋,也不會被涼風吹散。
老瓦特靜靜的聽著,用枯槁的手撫摸小孫子的頭,目光很平和,看不到太多悲傷。其他人大多也是同樣表情,緬懷居多,隻有幾名老婦人眼睛裏閃著淚花,握著雨傘的手在風中微微顫抖。
唐方拉著艾琳娜的手走到人群邊沿,目光落在那具棺槨上,那麵折疊起來的旗幟上,那束被雨水打濕的鮮花上,久久無法釋懷。
艾琳娜低著頭,看著雨滴自葉瓣垂落,親吻著濕潤的泥土。
後麵傳來凱莉尼亞的歎息,很輕,轉眼便被神父的祈禱聲與雨水淹沒。
沒有國葬儀式,一個再簡單不過的葬禮,就像隔壁的木匠死去,就像對門的老頭兒病亡,沒有多麼隆重的場麵,也沒有多少重量級人物登場,隻不過有幾輛豪車停下,上麵的人下來站了一會兒,隔著墓園的柵欄眺望一陣,然後便回到車裏駛向遠方。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什麼身份,也沒有興趣知道他們是誰。其實別人也不知道他是誰,因為來之前稍微改變了一下容貌,免得被人認出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神父已經合上聖經,從侍者手裏接過雨傘,說了一聲謝謝,然後退到一邊。
負責下葬的年輕人上前抬起談不上名貴的棺槨,緩步走向墓穴。
雨水變得小了些,不過空氣裏的濕意還濃,偶有微風送來泥土的腥氣與草木芬芳。
後麵的一些人開始轉身離去,沒有交談,走的很從容,也很安靜。
唐方還記得第一次來格林尼治的時候,特裏?費迪南德說自己最大的願望就是在入土的時候能夠有許多人來為他送行,這會讓他含笑九泉,覺得自己一生時間沒有白費,會有許多人記得他曾存在過,並做了很多有意義的事。
然而此時此刻,來參加他葬禮的人遠沒有想象中那麼多,似乎天空也在為此落淚,淅瀝瀝的小雨打濕了墓園的土地,也打濕了許多人的心。
“他說終有為自己而活的那一天……他錯了,他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一個有些嘶啞的聲音把他吵醒,扭頭看時,老瓦特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身邊。
老頭兒的兒子與女兒已經離開,隻有他留了下來,看著棺槨入墓穴,看著濕潤的泥土把國旗與鮮花掩埋,漸漸看不到多餘的顏色。
唐方不知道老瓦特是怎麼看破自己的偽裝,也沒有心思去弄明白這件事。
特裏?費迪南德還活著的時候把自己的葬禮看的很重要,很得意,認為那是他人生最輝煌的時刻,也是他完成自己人生理想,修成正果的時刻,但是從今天這一幕來看,如果他還活著一定會非常失望。
“他……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
老瓦特搖了搖頭:“除了那封遺書,還有一個空酒瓶,你想要什麼?”
唐方沒有回答,他本以為特裏?費迪南德可能讓老瓦特把某些信件交給自己,比方說要自己諒解亞當?奧利佛等人的親筆信,又或者其他囑托……
可是沒有,特裏?費迪南德沒有給他留下任何東西,準確的說是負擔。
“知道他為什麼沒有把自己安葬在漢靈頓公墓,卻選擇了這裏嗎?”
唐方搖了搖頭。旁邊艾琳娜伸出纖細的手掌,接住一滴空中落下的雨水,讓它在掌心摔碎。
“他說他對不起自己的兒子與妻子……他不是一個好父親,更不是一個好丈夫,與其過去打擾他們母子的平靜,他選擇站在太陽升起的地方,做一個守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