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散發的恐怖氣息似被一座青山隔絕,趙佳立受到驚嚇微微顫抖的身體趨於平靜,滿懷感激地看了唐方一眼,這讓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韓景雲麵無表情說道:“我很想知道,如果由你掌握國家權力,又當如何保障凱莉尼亞與格蘭特這些支持你的人及他們後世子孫的利益?與曾經敵視你的人一視同仁?這對他們公平嗎?”
唐方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不是無話可說,而是沒有必要。他沒有義務去告訴韓景雲該怎麼做,那是大中學老師、生活,以及命運女神的職責。
他不說,她說。
“知道我為什麼不願回到這裏,寧肯在星盟做一名舉目無親的異客麼……因為我受不了那種被現實撕裂的感覺,受不了身邊圍著一群雙麵人。”
“你們這些人,一麵利用媒體與教育資源,製造查爾斯聯邦、多蘭克斯共和國威脅論,以狹隘的愛國主義對全民洗腦,連幼兒園的孩子都不放過,一麵把掠奪來的財富與女人、私生子送到敵對國家。”
“你們口口聲聲說要愛民如子,愛國如家。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把勞苦大眾也送去子女所在地?你們不但沒有這麼做,反而用超高稅負與發行更多本幣掠奪、稀釋民眾財富,並把他們辛苦勞作換來的外彙資源用在自己的子女身上。”
“你們到底是多麼堅強的人,居然能夠在虛偽的高尚與真實的無恥之間自由切換,沒有被那種精神層麵的衝擊撕裂。最有天賦的演員也不過如此吧。”
“抱歉,我承受不來這種痛苦,所以選擇逃避。既然無法適應,那便選擇離開。”
趙佳立大聲說著,在3年前那次通話中沒有說完的話,如今一口氣都說了出來。因為唐方坐在那裏,也因為韓景雲是他的外公。
她不說,便沒人敢說。她不任性,便沒人任性。
她從紅色貝雷帽號走下,遊覽過整個迪拉爾恒星係統,見到了許多以前想見卻沒有機會見的人。可是依然留有遺憾,因為沒能見到艾琳娜,那個讓她感到羞恥,同時又獲得人生勇氣的小女孩兒。
當初艾琳娜站在金獅腳下敢對讚歌威爾說不。今天她在這裏也要問自己外祖父一聲,“你不為那些行徑感到羞恥嗎?”她們的年齡不同,膚色不同,身份不同,遭遇不同。但有一樣相同------都有唐方陪伴。
韓景雲終於忍無可忍,大聲訓斥道:“如果沒有我的不知廉恥,哪裏會有你的高談闊論。其他人可以指責我,唯獨你沒有資格。”
她的臉色有些難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韓景雲的話在理,其他人隻要夠膽,可以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唯獨她趙佳立不可以。
唐方鬆開握住杯蓋的手,看著它從10厘米的空中落下,撞擊杯沿發出哢的一聲輕響,打斷爺孫倆人的爭論。
“我這次來原本是為護送她回家,不過現在嘛……我改變主意了。”唐方站起身來,一臉平靜說道:“很抱歉,我對你與普利登?阿拉木圖間的權力鬥爭沒有興趣。”
在這一刻,他覺得凱莉尼亞說的對,人有時候應該學會放棄。他不能因為加西亞反抗軍稱他為“東方的彌賽亞”,就真把自己當成救世主,非常中二地擔起拯救世界的責任。
“哼!”中年男子上前一步,仿佛寒劍一樣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任誰都聽得出唐方上麵一句話的意思------他不打算與韓景雲繼續交易,也不想歸還趙佳立這個“人質”。可惜這裏是伊達共和國,不是迪拉爾恒星係統,並非唐艦長的一畝三分地。他說的不算,韓景雲說的才算……起碼中年男子是這麼想的。
“如果你不想讓我變成韓總理的敵人的話,請老老實實趴著……”唐艦長以前是無禮,現在是惡毒。
說實話,中年男子已經忍了很久。從進門的時候起一直到現在。他知道唐方很強,格林尼治市遭遇恐怖襲擊的時候,唐艦長單人獨騎幹掉三足機械的傳聞早已傳遍希倫貝爾大區,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認為麵前幾人能夠衝破他們設下的封鎖線,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