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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帝住在神農山時,連月頂都不下,除了組織醫師編纂醫書,就是研究稼穡。曾經行兵打仗的陣法被黃帝用來變幻出大荒內各地的氣候,種植各種各樣的作物,有的是藥草,有的是糧食,有的是瓜果,還有的連夭都不知道是什麼。反正黃帝待在月頂上種地,隻關心他田地裏的作物,對外麵的事情全不在意。
白帝卻是相反的,他在軒轅山上根本待不住,總是在山外麵,連帶著夭和璟也住在了山下。
白帝在軒轅城的一個偏僻巷子裏開了個打鐵鋪子,從農具到廚具什麼都打,就是不打兵器。鋪子很偏僻,但手藝真的很沒話,十幾年下來,已經很有名氣,每日來打東西的人絡繹不絕。白帝迎來送往,親切和藹,耐心周到,各家大嬸大伯都很喜歡這個俊俏的老頭。
不打鐵時,白帝會從一個號稱千年老字號的酒鋪子裏沽一斤劣酒,一邊喝酒,一邊和一個留著山羊胡的三弦老琴師下一盤圍棋。
白帝總是輸得多,山羊胡老頭贏得高興了,會拍著白帝的肩膀:“不怪你賦差,而是這玩意可不是一般人能玩的,知道是誰發明的嗎?是黃帝!我是祖上很有來曆,身世不凡,才學了點。”
白帝笑嗬嗬地聽著,老頭高傲地翹著他的山羊胡。
鐵匠鋪子前,有一株大槐樹,槐樹下堆了不少木柴。
璟幫白帝劈柴,夭坐在一塊略微平整的大木頭上,雙手托著下巴,呆滯地看著完全陌生的白帝。這是那個在五神山上幾乎不笑,一個眼神就能讓臣子心驚膽戰的白帝嗎?
璟劈完了柴,走到夭身邊坐下。
夭喃喃地:“怎麼就變成了截然不同的一個人呢?如果讓蓐收和句芒看到,非嚇死不可!”
臻道:“也許他隻是做回了自己,你大舅青陽認識的白帝大概就是這樣吧!”
“也許吧!明明軒轅山上有的是美酒,他卻偏偏要去打這種劣酒喝,總不可能喝的是酒的味道吧!應該是酒裏有他想留住的記憶,難道那家破酒鋪子真的是千年老字號,他和大舅以前喝過?”歎了口氣,“本來擔心他在軒轅山會不適應,顯然,我的擔心多餘了。我們在這裏反倒打擾了他,明日,我們就離開吧!”
回到神農山,夭突然發現無事可幹,她有些不能適應,和璟商量:“你我要不要去澤州城開個醫館?”
璟道:“不如去青丘城開醫館。”
“可澤州近,青丘城遠,每日來回不方便啊!”
“如果你住在青丘,肯定是青丘城更方便。”
“嗯?我住在青丘?”夭一時還是沒反應過來。
璟含笑道:“青丘的塗山府已經收拾布置好,隨時可以舉行婚禮。”
夭的臉上漸漸染上了一層霞色,璟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夭,我們成婚吧!從訂婚那日起,我就一直在盼著娶你。”
夭心裏溢出甜蜜,輕輕點了下頭。
有了夭的同意,當晚上,璟就和黃帝,黑帝商量婚期。
璟不清原因,可他一直有種直覺,黃帝對夭嫁給他樂見其成,黑帝卻似乎並不高興夭嫁給他。
按理,不應該,因為當年璟和夭不方便聯係時,都是靠著黑帝幫忙,他才能給寫信,到了神農山後,也是靠著黑帝的幫忙,他才能和夭頻頻在草凹嶺見麵,應該,沒有黑帝的支持,他和夭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
璟也曾靜下心分析此事,顓頊態度的變化好像是從那次意映懷孕,夭傷心重病後,大概因為當年他傷夭太重,而且在顓頊眼裏,和身家清白,年少有為的豐隆相比,他根本配不上夭。不過,顴頊依舊答應了他和夭訂婚,璟隻能寄希望於日久見人心,讓顓頊明白他會珍惜,絕不會再犯錯。
果然,當璟提出他想近期完婚時,黃帝和黑帝都在笑,可璟就是覺得黑帝並不高興。
黃帝:“你們訂婚這麼多年,是該成婚了。我這邊嫁妝已經置辦好,隻要塗山氏準備妥當,隨時可以舉行婚禮。”
璟立即:“全準備好了,就算明日舉行婚禮也絕對可以。”
黃帝和黑帝都笑,夭也紅著臉笑,璟忙道:“明日……明日肯定不行,我的意思是……已經全部準備好了。”
黃帝問黑帝:“你的意思昵?”
黑帝微笑著:“先讓大宗伯把一年內適合婚嫁的吉時報給我們把!”
瀟瀟領命而去,半個時辰後,瀟瀟就帶著大宗伯寫好的吉時返來。
黑帝看了一眼後,拿給黃帝看,黃帝看完又遞給璟,夭忍了忍,沒有忍住,湊到璟身旁,和璟一起看。
黃帝問璟:“你看哪個日子合適?”
真到做決定時,璟反倒平靜了,想了想道:“一個月後的日子有些趕了,不如選在三個月後的仲夏之月,望日。”
黃帝道:“很好的日子!”
璟和夭都看向顓頊,等他裁奪。
顓頊的眼神越過了璟和夭,不知道落在何處,他微笑著喃喃了一遍:“仲夏之月,望日?”
璟道:“是。”
顓頊遲遲未語,好像在凝神思索什麼,正當璟的心慢慢提起來時,顓頊的聲音響起,十分清晰有力:“是很好的日子,就這樣定吧!”
璟如釋重負地笑了,朝黃帝和黑帝行禮:“謝二位陛下。”
黃帝看了一眼顓頊,打趣道:“要謝也該謝夭,我們可舍不得把她嫁給你,隻不過夭眼裏、心裏都是你,我們真心疼她,自然要遂了她的心願,讓她嫁給你。”
璟笑起來,竟然真給行禮:“謝謝姐肯下嫁於我!”
夭又羞又惱:“你們怎麼都沒個正經?”匆匆離席,出了屋子。
夭覺得臉熱心跳,有些躁動,不想回屋,沿著溪水旁的徑,向著種滿鳳凰樹的山坡走去。
走進鳳凰林內,芳草鮮美,落英繽紛,一個大秋千架上滿是落花。
夭用袖子拂去落花,坐在秋千架上,蕩了幾下,心漸漸地寧靜了。
顓頊穿過鳳凰林,向她走來,夭笑問:“璟呢?”
“在和爺爺商量婚禮的細節。”
秋千架很大,足以坐兩個人,拍了拍身旁,讓顓頊坐。
兩人並肩坐在秋千架上,看著漫亂紅,簌簌而落,隨著風勢,紅雨浙浙瀝瀝,時有時無,
夭心內有現世安穩的喜悅幸福,還有幾縷難以言的惆悵悲傷。
從朝雲峰的鳳凰花,到月頂的鳳凰花,一路行來,她和顓頊一直相依相伴,不管發生什麼,都知道另一個人就在身邊,三個月後,她就要出嫁了,雖然青丘距離神農山不遠,可不管再近,她和顓頊隻怕也要幾個月才能見一麵了。她有璟,可是顓頊呢?到時候,傷心時誰陪著他,喝醉後護花給誰聽?
夭問:“你找到想娶的女子了嗎?”
顓頊伸手接住一朵鳳凰花,凝視著之間的鳳凰花,微微笑著,沉默而憂傷。
夭安慰道:“遲早會碰到的!”可自己都覺得很無力,顓頊經曆了無數困境磨難,無數陰謀鮮血,各種貪婪欲望,各式各樣的女人,夭是在想象不出來究竟什麼樣的女子才能讓顓頊那顆冷心動情。
顓頊將鳳凰花插到夭鬢邊,問道:“如果我找到了她,是不是應該牢牢抓住,再不放開?”
“當然!”夭肯定地:“一旦遇見,一定要牢牢抓住。”
顓頊凝視著夭,笑起來。
夭和璟的婚期定下,塗山西陵兩族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婚禮
季春之月,月末,顓頊要去一趟大荒的東南,處理一點公事,自然還會順便去五神山住一段日子,來回大概一個月。
臨走前,顓頊對夭:“我把瀟瀟留給你。”
“不,你自己帶著。”
“夭,我身邊有的是侍衛,比她機警厲害的多的是!”
夭十分固執:“不,你自己帶著,她是女人,有時候方便幫你打個掩護,最最重要的是她對你忠心。”
顓頊隻得作罷:“那我另派兩個機靈的暗衛給你。”
夭笑道:“別瞎操心了,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何況有外爺在,沒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我!”夭不好意思還有璟,她如今是西陵氏的大姐,又即將是塗山氏的族長夫人,夭真不覺得還會有人像沐斐那樣毫不畏死地來殺她。畢竟爹爹做事狠絕,一旦動手從不手軟,留下的遺孤很少,沒有滅族之恨的人縱然憎惡她,也犯不著得罪兩位陛下和西陵、塗山兩大氏。
夭:“倒是你,一路之上心一點,雖兩國合並已久,這些年沒有前幾年鬧得厲害,可畢竟還是有危險。”
“危險總是哪裏都會有,就算我待在紫金頂也會有人來刺殺我,放心吧,我最精通的就是怎麼應對危險,一定在你婚禮前平平安安回來。”
“嗯。”夭輕輕點了下頭。
顓頊走後,月頂冷清了不少,幸好璟打著商議婚禮的名號,日日都來月頂。
璟和黃帝坐在廊下,一邊品茶,一邊下棋。
苗莆給夭算日子:“過了今日,還有四十九日姐就要出嫁了,趕緊想想還缺什麼,再過幾日,就算想起來,也來不及置辦了。”
夭捂住苗莆的嘴,做了個噓的手勢:“你別再折騰了,塗山氏負責婚禮的那兩個長老都被你折騰得去掉半條命了。”
苗莆嗚嗚幾聲,見反抗無用,隻能閉嘴。
內侍走來,給黃帝行禮,奏道:“王後神農氏求見,是來恭賀姐喜事將近,為姐添嫁妝。”
黃帝問夭:“你相見她嗎?”
夭想起她和顓頊初到神農山時,馨悅是她的第一個閨中女友,兩人曾同睡一榻,挽臂出遊,可當馨悅真成了她嫂子時,兩人反倒生疏了,她逃婚後,更是徹底反目。這些年,從未相聚過。
夭:“她是王後,既然主動示好,我豈能還端著架子?何況畢竟是我先對不住豐隆和赤水氏。”
黃帝對內侍吩咐:“讓她進來吧!”
馨悅進來,跪下叩拜黃帝。
黃帝溫和地:“起來吧,一家人沒必要那麼見外。我正在和璟下棋你也不用陪我,讓夭陪你去隨便走走,這裏什麼都沒有,就花還開得不錯,值得一看。”
馨悅看到棋盤上的落子,知道自己的確打擾了黃帝的興致,不安地:“爺爺繼續下棋吧,我和妹妹會兒話就走。”
夭陪著謦悅往外行去,馨悅看璟,人雖坐在黃帝麵前,目光卻一直尾隨著夭,她心中滋味十分複雜,有點羨慕,又有點釋然。
待看不到黃帝和璟時,馨悅:“恭喜你。”
夭笑道:“光口頭可沒意思,要有禮物我才接受。”
馨悅笑起來:“禮物有的是!已經派人送到章莪宮,估計這會兒你的侍女正清點記錄呢,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不用了,王後送的東西肯定都是好東西。”
雖然兩人都刻意地表達了善意,可已經破裂的關係,想回到當初不再可能。了這幾句話後,竟然就無話可。
夭搜腸刮肚都想不出來什麼好,馨悅卻好像神遊外。兩人順著山徑,沉默地走著,一直到了山頂,馨悅才驚覺她們竟然沉默了半個時辰。
沉默的時間長了,也無所謂了,大大咧咧地坐在石頭上,怡然自得地享受著山風拂麵。
馨悅突然:“我真的非常開心你能嫁給璟。”
仰著頭,笑得很燦爛,毫不扭捏地:“我也非常開心。”
馨悅看到她的笑容,不禁笑起來,這一次,真的要嫁給一個男人,真的要徹底離開神農山,離開----顓頊了!
站在山頂,能遠遠地看見隱在雲霄中的紫金頂,馨悅望著紫金宮,大聲:“我祝福你和璟恩恩愛愛、美美滿滿。”
抱抱拳,表示謝謝,她歪頭看著馨悅,問道:“做王後快樂嗎?”
馨悅笑著:“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快不快樂我不清楚,但很滿意。”
笑著:“我也該恭喜你。”
馨悅盯著,很認真地:“因為得到了,所以最害怕的就是失去。誰要是和我搶,我一定不會饒了她。”
暗歎了口氣,幸好父王讓阿念永居五神山,不摻合到紫金頂上的爭鬥中,不過,搶的與被搶的都是顓頊的女人,要歎氣也該顓頊歎氣,和她無關。
夭站起,迎著山風,張開雙臂,忍不住大喊了一聲:“喂”!
喂--一喂----喂----
在一波的回音中,璟快步走了過來,先把站在峭壁邊的夭拉到自己身邊,才向馨悅行禮。
馨悅對:“看看!這才不過大半個時辰,他就不放心地尋了過來。夭,你是個有福的,一定要好好惜福!”
夭總覺得馨悅話裏有話,可仔細想去,又沒有一點惡意,微笑著:“我會的。”
馨悅:“我先走一步,去和爺爺拜別,你們慢慢下山吧!’’完,不等璟和夭回答,她就施展靈力,飛掠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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