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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魂夢安能定(2 / 3)

篌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到心口有一支刻著交頸鴛鴦的箭,他摸著箭簇上的鴛鴦,喃喃低語:“意映!”

篌抬眼看向空。

一匹白色的馬降落,一身黑裙的意映趴在馬上,手中握著一把鑄造精美的弓。

因為身體虛弱,大概怕自己射箭時會掉下,意映用繩子把自己捆縛在了馬上。現在,意映解開了繩子,身子立即從馬上滑落,她好似站都再站不穩,卻用弓做杖,一步步,蹣跚地走了過來。

篌盯著意映,心口的鮮血一滴滴滑落,唇畔是諷刺地笑:“這是我為你設計鑄造的弓箭。”

“這也是你給我的!”意映一把扯落了麵紗。

她的臉猶如幹屍,幾乎沒有血肉,一層幹枯的皮皺巴巴地黏在骨頭上,偏偏一雙眼睛依舊如二八少女,顧盼間,令人毛骨悚然。

篌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不知道他究竟是想笑還是想哭呢:“你救他?你竟然來救他?如果沒有他,你我何至於此?”

“也許你該,如果沒有你,一切會截然不同!”意映看向璟,眼中有極其複雜的感情,她曾一再傷害他,可他卻寬恕了她,她曾經鄙夷地把那種善良看成軟弱,可直到自己也經曆了傷心徹骨的痛苦。她才明白,仇恨很簡單,寬恕才需要一顆堅強寬廣的心。

意映朝著篌搖搖晃晃地走過去“可是偏偏我先遇見的是你!那年的五月節,我和女伴在高辛遊完,看高辛百姓放燈,沒想到出了意外,不心掉進了水裏,我不會遊水,偏偏又被水草妖纏住,是你救了我,你撐著一葉扁舟,一邊帶著我觀賞花燈,一邊幫我尋找同伴,我看你不是第一次來高辛,問你來高辛做什麼,你‘特意來看一個女子,聽她來看花燈了’,我明知道自己已經訂婚,心裏竟然微微有些失落,後來,尋找到了我的同伴,你聽到她們叫我‘意映’,突然問道‘你是防風姐’?我‘是’,你盯著我看了一瞬,笑著‘原來是你’!完,你就撐著扁舟,滑向了燈海,我聽到遠處有人叫‘塗山公子’,你應了一聲,女伴們都看著我哄笑起來,我們都以為你就是和我定親的塗山公子,特意來看我。我眺望著你離去的方向,又驚又喜,心裏居然也回蕩著一句話‘原來是你’!我準備好嫁衣,歡喜地等著出嫁,卻傳來你病重的消息,婚禮被取消。父親打聽你不是生病而是失蹤,舍不得把我這枚精心培育的棋子浪費在個死人身上,想要退婚,我卻眼前總是你的身影,花燈如海,你撐著舟,笑吟吟地‘原來是你’!我不顧父親的反對,穿上嫁衣,千裏迢迢趕到青丘,唯一的念頭就是,我一定要找出殺害你的凶手,誰殺了你,我就為你殺了他!雖然你沒有娶我,可我以你的妻子自居,盡心盡力地侍奶奶,當我確信是塗山篌害了你時,我決心要為你複仇。等篌回來後,就設法殺了他。那日是上元燈節,你剛做完一筆大生意,從軒轅城歸來,我攙扶著奶奶去迎接你,滿府都是花燈,你提著一盞水晶燈,徐徐行來,我呆呆地看著你,耳畔轟鳴的是‘原來是你’!”

意映竭盡全力才射出了那一箭,此時,顧著話,再走不穩,背荒草一絆,跌倒在地上。她顧不上擦拭臉上的泥汙,仰頭看著篌:“那一刻,我的恨化作了滿腔歡喜,我不管你究竟是誰,你又做過什麼,隻要你還活著,我就很開心。”

意映柔聲問:“篌,我隻想知道,你對我可有一份真心?”

篌冷笑,譏諷地:“人都要死了,有真心如何,沒真心又如何?”

意映往前爬了幾步,顫顫巍巍地站起,她回頭對璟:“我答應篌設置這個陷阱,不是為了誘殺你,而是為了誘殺篌。我以前就和你過,我和你不一樣,辜負了我的人,我必要他償還!瑱兒的毒已經解了,我留了一封信給他,讓她知道他的父母做錯了事,希望他長大後,能幫我償還欠你的。璟,對不起!不是你不好,而是你太好!老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讓我先遇見了他!”

意映走到篌身前,抱住了篌,在篌耳畔:“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你答應過我做交頸鴛鴦,同生共死。”她一手緊抱著篌的腰,一手握住篌背上的箭,用盡全部力量往前一送,箭穿過篌的心髒,插入了她的心髒。

篌雖然受了致命的一箭,可體內的靈氣還未散盡,完全可以推開意映,可不知道篌是沒反應過來,還是對意映有一分真心,竟然任由意映緊緊地抱住了他。篌好像對於意映想做什麼一清二楚,在意映剛握住箭時,他竟然伸出雙手,緊緊摟住了意映,一邊把意映用力地按向懷裏,一邊對璟笑:“這一次,依舊不公平,又有人幫你作弊!還是我的妻子!”

當箭刺入意映的心口時,篌用盡所有殘餘力量,向前衝去,狠狠一腳踹在了璟的心口:“一起死吧!”

璟的身子飛起,落入了清水。

那一腳大概用盡了篌的全部靈力,他怒睜著雙目,氣息已斷,身子卻去勢未絕,像一頭山野猛虎般向前撲去,帶著意映落入了清水。

意映緊緊地抱著他,依靠在他懷裏,眼角的淚珠簌簌而落。

被一隻交頸鴛鴦箭連在一起的兩人一起消失在滾滾波濤中。

夭趕到清水鎮時,正是夕陽西下。

一片血跡斑斑的荒地:一匹未係的馬,悠閑地啃吃著草葉;一把染血的鴛鴦弓,靜靜躺在草叢裏,弓身上反射著點點金色的夕陽。人,卻一個都不見。

夭很清楚璟根本不擅長與人打鬥,他和篌之間的差距就如山林中的狐和虎的差距,山林裏老虎不見得能捉住狐,可狐如果和老虎正麵決鬥,肯定是死路一條。篌口口聲聲地著公平決鬥,實際卻是用己之長去和璟之短比試,讓璟不管答應不答應都是死。

可是夭不相信,她一遍遍告訴自己,璟一定活著!一定活著!因為再過二十四他就要迎娶她,他怎麼可能不活著呢?

夭沿著河岸,不停地叫著:“璟----璟----”沒有人回應她。

夭不肯罷休,嗓子已經嘶啞,依舊不停地叫,靜夜跪在她麵前,哭著:“我們都搜尋過了,沒有族長。”

胡啞和幽在荒草地裏走來走去,幽停留在岸邊一堆被壓倒的草上,胡啞對夭:“這是族長的血,應該是因為靈力凝聚的九尾狐被一條條砍去了尾巴,族長的五髒受到重創,再難支撐,倒在了這裏。”

胡啞在四周走了一圈,抬頭看幽,幽搖搖頭,胡啞:“這是族長最後停留的地方,他受了重傷,動作會很遲緩,不管朝哪裏移動都會留下蹤跡,除非……”幽點點頭,胡啞指著清水:“除非族長從這裏躍入了河中。”

靜夜欣喜地:“那就是族長逃掉了,他一定還活著。”

靜夜看了一眼幽,陰沉著臉:“幽不一定。如果族長是逃掉的,那麼篌應該還活著,可是她聞到了篌的死氣。”胡啞指著地上一長串的血,從遠處一直蔓延到岸邊,“這些血全是從篌的心口流出,到岸邊時,血裏已經沒有一絲生氣,明他生機已斷。”

夭急切又害怕地問幽:“你能聞到篌的死氣,那……那別人的呢?”

胡啞:“族長是狐族的王,幽沒有能力判斷他的生死。”胡啞看夭麵色煞白,目中都是焦灼,好似隨時會大哭出來,不忍心地補充道:“目前,隻有篌,聞不到防風意映的死氣。”

夭:“反正你們肯定璟掉進了河裏。”

胡啞:“族長總不可能憑空消失,這是唯一的可能。”

“我去找他!”夭撲通一聲跳進了河裏,身影瞬間就被浪花卷走。

胡啞叫:“已經派了船隻在順河尋找。”

靜夜流著淚:“讓她去吧,如果什麼都不讓她做,她隻怕會崩潰。“

這一夜,清水河上燈火通明,有的船順流而下,有的船逆流而上,來來回回地在河裏搜尋,還有幾十個精通水性的水妖在河底在河底尋找。

到後半夜,更多的船、更多精通水性的水妖陸續趕到了清水鎮,加入搜尋的隊伍,清水河上熱鬧得就像過節。

色將明,一中最黑暗的時刻,也是一中最冷的時刻,顓頊趕到。

他一身戎裝,風塵仆仆,顯然是在軍中聽聞消息後,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驅策最快的坐騎飛奔而來。

夭仍在河裏尋找璟,從昨傍晚到現在 她就沒有出過水。她在水下,一寸寸地尋找,竟然從清水鎮一直搜到了人海口。

船把夭帶回清水鎮,夭不肯罷休,竟然想從清水鎮逆流而上,所有人都看出夭已經精疲力竭,可沒有人能阻止她。夭跳進河裏時,雙腿抽搐,根本無法遊動,她卻緊緊地抓著船舷,就是不肯上來,好似隻要她待在水裏,就能靠近璟一點,就能讓璟多一分生機。

直到顓頊趕到,他強行把夭從水裏拎了出來。

夭麵色青白,嘴唇紫黑,目光呆滯,頭發濕淋淋地貼在臉頰上,整個人冷如冰塊,顓頊叫她,讓她喝點酒,她沒有任何反應。顓頊掐著她的臉頰,強迫她張開嘴,將一壺烈酒硬給她灌進去,夭俯下身子劇烈地咳嗽,整個人才像是活了過來。

瀟瀟用帕子把夭的頭發擦幹,又用靈力把她的衣衫弄幹。顓頊用毯子裹住夭,想抱她離開。夭的眼睛驚恐地瞪著,一邊往後縮,一邊用力地搖頭,顓頊無奈,隻能由著夭坐在岸邊。

夭呆呆地看著河上的船隻來來往往,不管顓頊什麼,她都好像聽不到,隻是過一會兒,就問一句:“找到了嗎?”

一直到正午,清水被翻了個底朝,不但沒有找到璟,也沒有找到篌和意映,唯一的收獲就是一枚玉鐲。青碧的軟玉,不見任何雕飾,隻是玉本身好,色澤晶瑩、質地細膩,因為還未做好,形狀還沒全出來。

靜夜看到,哭著:“族長姐不喜歡戴首飾,鐲子戴著倒不累贅,所以自己動手做了這鐲子。”

夭猛地站起顓頊拉住她,問道:“在哪裏發現的?”

一個人分開眾人,上前奏道:“在河下遊,已經靠近入海處。”

夭急切地:“璟……璟在那裏!”

“因為發現了這個玉鐲,所以人們把上上下下又搜尋了一遍,連大點的石頭底下都沒放過,可一無所獲。想來是順著水流,漂入大海了。”

“那去大海裏找。”夭的聲音好似繃緊的琴弦,尖銳得刺耳。

眾人不敢多言,低聲道:“入海口附近已經都找過了。”

不管塗山氏的人,還是顓頊派來的人,都盡了全力,把附近的海域都找了,可那是無邊無際的茫茫大海,別一個人,就是把一座山沉進去,也不容易找到。何況海裏有各種各樣凶猛的魚怪,神族的身體含著靈氣,是它們的最愛。

顓頊下令:“繼續去找!”

“是!”眾人上船的上船、下水的下水,不過一會兒,全部走空了。

明亮的陽光下,河水泛著一朵朵浪花,迅疾地往前奔湧,沒有遲滯,更沒有一絲悲傷,絲毫沒有意識到它吞噬的是兩個人的幸福。

夭搖搖晃晃地:“我要去找他!”

顓頊:“就算去找璟也要吃點東西,你沒有力氣怎麼去找他?乖,我們先吃點東西。”

夭想掙脫顓頊的手,固執地:“我要去報仇!”

顓頊看了瀟瀟一眼,瀟瀟立即快跑著離開,不一會兒,她搖著一艘船過來,顓頊攬著夭飛躍到船上。

船向著下遊行去,夭手裏握著那枚沒有做完的鐲子,呆呆地盯著水麵,像是要看清楚,無情帶走了璟的河究竟長什麼模樣。

瀟瀟靈力高強,船行得飛快,太陽西斜時,船接近了入海口,從河上到海上有不少船隻,依舊在四處搜索。

瀟瀟撤去了靈力,讓船慢慢地順著水流往前漂。

夭摸著鐲子喃喃:“就在這裏找到的鐲子嗎?”夭掙紮著站起,想要往水裏跳。

顓頊拉住她:“你連站都站不穩,你下去能幹什麼?”

船晃了一下,夭軟倒在顓頊懷裏,卻仍堅持要下水,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水麵:“我……我……去找他!”

顓頊掐住她的下巴,用力抬起她的頭,強迫她看四周,幾乎怒吼著:“你看看,有多少人在找他?他們比你身強體壯,比你熟悉這裏的水域,比你懂得如何在水下尋人,你下去,我還要讓他們緊跟著你、保護你,你是在找人,還是在給他們添麻煩?”

夭的嘴唇顫抖著,身體也在顫。

顓頊擁住她,放柔了聲音:“夭,如果璟還在,他們肯定能找到。”

夭緊緊地盯著再水下搜尋的人,他們兩人一組,互相配合,真的是連一寸地方都放過。

瀟瀟撐著船,慢慢地跟在搜尋璟的人身後。

從太陽西斜一直搜尋到半夜,船已經進入深海。

這是一個沒有星星也沒有風的夜晚,上的月兒分外明亮,月光下的大海分外靜謐。上千人依舊在搜尋璟,因為每個人都戴著塗山氏緊急調來的夜明珠,上千顆明珠散落在大海裏,就好像上千顆星辰,在海水裏搖曳閃爍。

從落水到現在,已經兩日兩夜,所有搜救的人都知道已經沒有任何希望,可沒有顓頊的命令,沒有人敢放棄,甚至不敢有一絲懈怠。

夭盯著黑色的大海,喃喃:“我不明白。以前每一次出錯,我都知道哪裏錯了,有的是因為他仁而不決,有的是因為我不相信他,沒有抓緊他,可這一次我們究竟哪裏錯了?他趕去看一個病危的孩子沒有錯,他心地帶了所有暗衛沒有錯,他在出發前給我寫了信沒有錯,他在立即被亂箭射死和能拖延時間的決鬥中,選擇了決鬥沒有錯,我一接到他的信就立即趕來,我也沒有錯,那究竟是哪裏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