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禦書房所有的宮人都退下了,大殿之中格外的空曠。
我跪在他麵前，低著頭不言不語。
但我能感覺到他在看我。
他也一樣不言不語。
直到一旁的燈燭快滅了，他才開口，道：“為什麼非要離開我？”
我覺得好笑，反問他：“皇上，你我之間早已沒有任何羈絆，為何還要強行將我留在這兒？”
他伸手勾起我的下巴，望著我。
晚風從窗外吹進大殿之中，他烏黑的發輕輕浮動，一雙眸子壓著怒火，和我辨認不出的某種情緒。
我已經太久太久沒有這般好好看過他了。他應該也一樣。
他緘默良久,卻沒有對我解釋什麼，隻是咬牙說了句：“你這一生都別想離開我！”
我本還暗自欣喜，以為他留下我是因為還愛著我，但到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他根本不愛我，他隻想掌控我。
二十六
我被關在景陽宮內，好幾個月也沒能出去。
我擔心德妃，想打探她的消息，可看守我的宮人們卻全都緘默不語。
皇上來看過我兩次,每次就隻坐著，一句話也不說。第三次來的時候，我直接揮起掃帚把他打了出去。
我巴不得他因此處死我，也好過我在這裏，像坐牢一樣度過殘生。
這次之後，他便沒來過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熬,直到京城下起第一場雪的時候，景陽宮迎來了我住進來後的第一位客人，皇後。
她帶著許多宮女過來，給我添置了很多新衣裳。
她將我這兒裏裏外外都打量了一遍，接著便單獨將我拉入內殿，與我一同坐下後，含笑對我道：“阿紫，五日後便是臘八，皇上打算開辦家宴，到時候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也過去。你與皇上這麼多年了，也是時候修成正果了。”
難怪她還送了那麼多上好的布料過來。
我淡淡一笑，道：“皇後娘娘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皇上與我之間沒有任何私情，若是皇後娘娘真的為我好，不如去求皇上放我出宮。”
皇後笑容不減，道：“阿紫，本宮與皇上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沒有人比本宮更了解他，他隻是不善言辭而已，所以他的心意從來不會告訴你。但本宮知道，這宮裏，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你。”
我苦笑道：“皇後娘娘想多了，他根本不愛我。早在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了，他隻愛他自己。”
皇後沉默片刻，輕歎了口氣，道：“那你為何還留在宮裏這麼多年？當初皇上沒有關著你的時候，你有很多機會逃走。”
我垂眸：“因為我要照顧德妃娘娘，這宮裏隻有她一人對我好，我之所以願意留下來，也是因為她挽留我。”
“她對你好？”皇後冷笑一聲，道，“德妃留你，也是因為德妃知道，有你在她身邊，她最安全。”
我搖搖頭，正要替德妃解釋，皇後卻沒給我說話的機會，接著道：“事到如今，本宮也不瞞你。當初德妃在宮裏遭遇許多妃子的迫害，你與本宮說過幾次，本宮身為皇後卻並沒有管，你可知為什麼？”
我靜靜地看著她：“因為你就是幕後黑手？”
皇後無奈道：“本宮知道，後宮中人大部分都以為是本宮要對付德妃，所以你這麼說我也不怪你。但真的不是本宮。其實是皇上授意的。”
我聽見這個答案，居然沒有想象中的吃驚……其實我也早在懷疑，僖嬪順嬪她們能那麼光明正大地對付德妃，是已經得到了皇上的許可……
皇後接著道：“因為鄔國狼子野心，所以皇上不得不防德妃也有別的心思。當年德妃生七皇子的時候，若不是你非要跑回去守在德妃身邊，德妃母子必然逃不過那場大火。正是因為有你寸步不離地守在皇上身邊，皇上不想傷害到你，所以才派人救火。否則，德妃母子在那一次就已經死了。皇上處置僖嬪，並非僅僅是因為她要害德妃的孩子，而是因為她和順嬪欺辱過你。”
我怔楞出神，背後留下涔涔冷汗，皇上要害德妃和他自己的孩子，德妃留我，也並不是與我感情深厚，隻是想自保……
這一切與我所想的，都完全不一樣。
皇後深深地看著我，道：“在這宮裏，沒有人天真，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