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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爾來四萬八千歲(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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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遊端詳了一番十九,長長歎息了一聲。他麵相清秀,偏偏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氣度:“我布下鼎硯之局,本是為諸葛、韋兩家後裔準備的。想不到如今有這麼多外姓筆塚吏,這近千年來,兩家已經衰敗到了這種程度啊?”

韋勢然正要說些什麼,卻被陸遊一個手勢攔住了:“此地並非久留之所。既然紫陽筆已為我所收,還是先出去吧。”

他這麼一說,大家都露出喜色。他們在這葛洪鼎內連番大戰,已經是油盡燈枯,早就想脫離這鬼地方。顏政和羅中夏卻突然一起問道:“那……彼得和尚怎麼樣了?死了嗎?”

陸遊看了他們一眼,讚許道:“義不忘友,危不離棄,你們很好。放心吧,他的魂魄隻是暫時被我壓製住,不會有事——再怎麼說,他是我的轉世。”

兩個人這才如釋重負,顏政忽然悄悄捅了一下羅中夏:“喂,到你表現的時候了。”羅中夏順著顏政目光,看到小榕躺在地上。他恍然大悟,連忙俯身過去想把她抱起來。彎腰彎到一半,他突然心生警兆,抬頭恰好看到十九正盯著他,一下子不知是抱起還是放下。顏政尷尬地笑了笑,裝成沒事人一樣把臉扭過去。

羅中夏尷尬地笑了笑,心裏暗罵顏政挑事,兩手往回縮了縮。十九冷著臉,猛敲了一記他的腦殼,喝道:“還愣著幹嗎,你想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裏?”羅中夏如蒙大赦,立刻把小榕橫抱起來,十九冷哼了一聲,忍不住諷刺道:“動作還挺快,惦記很久了吧?”

羅中夏不敢接她的話,隻得把小榕再抱得離自己身體遠一些,以表明隻是為了救人,全無私心。小榕的身體散發著陣陣清冷,這說明原本一直被丹火壓製的體質又恢複了正常,這讓羅中夏稍微放下心來。

至於她到底是什麼人,羅中夏此時也顧不得了。

這時候,陸遊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們都把筆靈叫出來吧,我要開鼎了。”

眾人進鼎的時候就知道這墨海隻有靠筆靈才能通過,聽到陸遊吩咐,紛紛喚出筆靈,把周身籠罩在光圈之內。羅中夏也叫出青蓮筆,把自己和小榕包裹其中。不過他注意到,韋勢然背著手,並未喚出任何筆靈。陸遊也不催他。

韋勢然的筆靈到底是什麼,為什麼不亮出來?

陸遊看所有人都準備好了,他仰望穹頂,神色凝重,喃喃道:“一千年了。這一開,恐怕天下就要再度震動,希望你是對的。”

他手指朝天上一舉,原本聚在鼎口的沈括墨海開始翻騰起來,盤轉了數圈之後,驟然失去了托力,大團大團的墨汁從半空爭先恐後地跌落,化作巨大的雨滴鋪天蓋地傾瀉而下。在一瞬間,葛洪鼎底黑水四濺,聲勢極其驚人。

墨雨越下越大,已經從原本的零星雨滴變成了無數條直線的傾盆大雨。眾人都有筆靈保護,沒有被這場瘋狂的墨水海嘯波及,可這種聲勢還是令他們有些不安。因為短短一分鍾內,鼎底的墨水就已經積到了膝蓋部分。他們不由得把目光投向陸遊。

陸遊站在鼎臍之上,保持著仰望的姿勢。他沒有筆靈,但那些潑下來的墨汁卻乖乖繞開他走,仿佛懼怕他身上的強烈氣息。這個活過了千年的魂靈,此時的心情卻並非是古井無波,反而微微有興奮之情。

他見墨水在鼎裏積得差不多了,雙指一並,旋即電光石火般地分開,口中舌綻道:“開!”整個葛洪鼎四麵沉重厚實的青銅壁分成數百片矩形,像積木一樣自行挪動起來,發出嘎啦嘎啦的碰撞聲。整個鼎邊一下子露出許多縫隙,那些積墨順著縫隙流了下去,直湧到葛洪鼎的鼎底,又重新彙聚起來。

陸遊又把雙手虛空一托,道:“起!”

整個大鼎先是微微搖擺,然後發出一聲悶悶的碰撞聲,晃了幾晃,居然浮在了墨海之上。墨雨的雨勢不減,越積越深,於是水漲鼎高,整個葛洪鼎載著這些人飄飄搖搖朝著洞口升去……

很快眾人便從高陽裏洞升起來,重新回高陽外洞。此時已是深夜,洞外一片狼藉,木石毀斷,看來諸葛一輝和那個叫王爾德的筆塚吏狠狠地打了一架,隻是兩人都不見蹤影,不知勝負如何。

陸遊背著手,踱步走到山崖邊緣的石階,俯瞰整座漆黑的括蒼山。眾人訥訥不敢靠近,隻有與他有淵源的羅中夏膽怯地跟在身後,等著吩咐。陸遊忽然抬起頭來,仰望天空一輪皎潔明月,臉上頗有落寞神色,唇齒微動,慢慢吟出一首蘇學士的詞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吟完之後,他長長歎息了一聲,低聲道:“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是何年哪……”

羅中夏自然知道這首詞,也大概能體會到陸遊此時的心境。一千年的時光,世易時移,滄海桑田。如今,已經與陸遊所在的時代大不相同。即便是陸遊這樣的天才,碰到這樣的事情,也會變得惶惑不安吧——這個世界,對陸遊來說,畢竟已不再熟悉。

“想不到這世界已變成這副模樣,好在還有這輪明月,還和從前一樣……”陸遊把目光從月亮移到遠處山腳下那一片燈火通明的高樓廣廈,如同一片瓊樓玉宇,高處隻怕更不勝寒。

彼得和尚的記憶,已經和陸遊共享。他已經知道,他所熱愛的宋朝與他所痛恨的金國早已灰飛煙滅,如今之華夏,已與當日情勢截然不同。莫說諸子百家,也莫說詩詞歌賦,就連朱熹一心極力維護的儒學,也已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潮。

“你說,我在這個時代複活,究竟是幸事還是不幸?”陸遊喃喃道。他自複活後,就以絕對的強勢壓製住眾人,無比自信;可此時他展露的,卻是一位思鄉情怯的老人,於陌生的異國惶惑不安地望著家鄉的明月,心潮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