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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起來向壁不停手(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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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這一次,他卻沒有細致地去逐字辨讀,而是一撫到底,嘴裏還低聲念叨著什麼。就這麼且摸且走,彼得和尚再一次順著甬道摸進中廳。他站在黑暗的廳內,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連聲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原來這些刻在牆壁上的名篇大作並無特殊意義,內中文字也不是達·芬奇密碼。如果執著於文字內容本身,就會像俠客島上的那些高手一樣,皓首窮經也不得其門。

真正要注意的,是文章的字體。

彼得和尚早就注意到了:從入口開始,石壁字體風格的變化就異常劇烈。往往前一段方是行草,後一段就突變成了小篆;上一篇尚還在追襲晉風清臒,下一篇又成了北宋痩金。短短三十幾米的甬道,赫然包容了篆、楷、草、隸、行數種書體,自秦至宋上下千年十餘位名家的筆風。

文字內容隻是遮掩,真正的關竅,卻在這些書體筆風變化之間。看似雜亂無序的壁書,被這一條隱線貫穿成一條明白無誤的線索。比如其中一塊石壁上書的是鍾繇小楷,隨後向右一變而成顏體,兩下相悖,則這條路必是錯的;隻有左側承接學自鍾繇曲折婉轉之風的智永《千字文》,方才對路合榫。書法自有其內在規律,這些暗示深藏在筆鋒之內,非精通書法者不能覺察。

彼得和尚閉目深思,慢慢把所觸所感撚成一條線,去謬存真,抽絲剝繭,一條明路逐漸在腦海中成形。這些規律附著在錯綜複雜的石壁甬道之上,便成了隱含的路標。隻要得到甬道壁上文字的奧秘,就清晰無比了。

曆代進入藏筆洞參加筆靈歸宗的人,若修為、洞察力不夠,便勘不破這個困局,隻得無功而返,或一頭紮進文意推敲裏出不來。

彼得和尚再度圍著空廳周圍的洞窟摸索一遍,皺了皺眉頭。

“難道我的想法是錯誤的?”

他低頭又想了一陣,習慣性地扶了扶眼鏡,走到中央木桌之前,雙手扶桌,嘿嘿一笑,以腳向下用力踏去。隻聽轟然一響,一塊岩石被生生移開,一陣幽幽冷風撲麵而來,顯然桌下是開了一條新的通道。

原來剛才他發現廳內那十數個洞口前所刻的書體均不符規律要旨,任何變化都未能出甬道所窮盡的範圍,也即這些路都是錯的。

若要變化,唯有去陳出新。

四麵牆壁都是壁字,隻有空廳中間石板平整如新,其上空無一字,正代表了“書無止境”的書法極意。唯有此處,才是正確的出路。當初這藏筆閣的設計者,想來就是欲用這種方式,使後學之輩能領悟到這層道理。

可惜彼得和尚雖打破了盤中暗謎,所關注的卻不是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

有風,即是有通風之處,即是有脫逃之口。

彼得和尚大喜過望,叫上羅中夏,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參與搜索的村民吵吵嚷嚷地陸續從村內的各個角落返回,沒有人發現彼得和尚和羅中夏的蹤跡,他們就像憑空從空氣中消失了一樣。不安的氣氛在人們之間流動,他們還沉浸在這場突發的驚變中。

唯一保持鎮靜的隻有韋定國,他穩穩地站在小橋入口,雙手抱臂,兩道銳利的目光掃射著韋村內莊,不置一詞。他雖然沒有筆靈,卻無形中被默認為最高的權威。一名長老快步走到他身邊,麵色凝重。

“族長怎麼樣了?”韋定國問道,目光卻絲毫沒有移動。

長老搖了搖頭:“心脈俱碎,已經不行了。”他說到這裏,警惕地看了看左右,趴到韋定國耳邊悄聲道:“而且……族長的秋風筆也不見蹤影。”

“哦?是被彼得收了嗎?”

“呃……”長老躊躇一下,“反正不在族長身上。”

韋定國微微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但凡筆塚吏離世,筆靈離去,都會在軀體上留下一道筆痕。而族長遺體上,卻沒找到那東西。”長老沒往下說,但言下之意是,是筆靈先離開韋定邦,然後他才死的。

“荒唐,人不死,筆靈怎麼會離開?”韋定國不信。

長老訕訕不答,事實就是如此,隻是無法解釋。韋定國揮了揮手,歎道:“此事再議,先派人去縣醫院辦理各項手續吧。”

“要不要……去公安局報案?”長老試探著問。

韋定國沉思了一下:“暫時不要,你去把那個小護士叫去我屋子裏,我等一下要詳細問問看。”

這時候負責指揮搜索的幾位房長、長老都逐漸聚攏過來,他們互視一眼,其中一個年長者向前一步,對韋定國道:“全村都找遍了,隻剩一個地方沒有搜查過。”大家都盯著韋定國,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地方指的是哪裏,也都了解此地的意義。現在族長既死,他們不約而同地等著韋定國拿主意。

韋定國麵對著這些老人——其中有些人甚至是筆塚吏——忽然覺得很好笑。韋家世代以筆靈為尊,到頭來卻讓一個普通人來拿主意。族長一不在,就亂成這樣子,看來韋家的安生日子是過得太久了。

他心中思緒嗖嗖飛過,食指不由自主地擺動了一下,不過這個細微的動作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最後韋定國終於微微抬起下頜,卻始終沒有點下去。

羅中夏跟著彼得和尚縱身跳下洞穴,一直到他雙腳落地竟持續了四秒鍾。從這麼高的地方跳落居然什麼事都沒有,這讓他很驚訝。四周仍舊沒有任何光線,但是和上層相比,空氣卻清新許多,甚至有隱約的風聲從遠處傳來。他很高興,有風聲就意味著一定有出口。

彼得和尚也同時落地,低聲說了一句“跟上”。羅中夏索性閉上眼睛,伸直手臂向前探去,抓了幾抓卻什麼也沒摸到。他又朝著前麵謹慎地走了三四步,仍舊沒有摸到牆壁。他朝著幾個方向各自走了十幾步,手都摸空了,心裏不由得有些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