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不遠處,是一堆柴禾。
此刻,柴禾堆邊正躺著一個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的人。
是獨眼,張蘭才見過他不久。
她靜靜地走到了他的麵前,被塗得花花綠綠的臉上看不清楚半分情緒,可躺在地上的獨眼卻認出了她。
他的眼裏流露出一股奇異的光芒,這光芒伴隨著他舉起的右手愈來愈烈......
張蘭的視線望向了他的右手。
他的右手裏,握著一塊紅色的布條。
“我現在就去準備成婚用的東西,三日後我就娶你過門!”
腦海裏閃過他臨走時的話語,張蘭不知怎得,心頭泛起一股酸楚,她緩緩俯身,然後從他吃力舉著的右手中接過了那個紅布條。
“對...對不起...小娘子,謝...謝!”他輕輕地開口,聲音低不可聞。
在張蘭接過紅布的一刹那,獨眼布滿暗褐色血跡的右手垂落了下去。
靜靜的凝視了他半晌,張蘭抬手,將他圓睜的獨眼輕輕撫著閉合。
這一刻,她覺得她不恨這個差點將她強了的山匪了。
他隻是一個普通人,用這裏的話說,他隻是一個普通的郎君,她還清楚的記得,當時她騙他說要和他成婚、要做他堂堂正正的娘子時,這個漢子臉上露出的那仿佛毛頭小子一般的神情。
如果沒有戰亂,這不是一個亂世,他未必會做這殺人越貨的勾當,那時,也許他隻是一個尋常家庭的父親、丈夫、兒子。
所以,她對他的恨,在這一刻突然間消亡了。
“願你來生生在一個太平盛世!”
輕輕地說了一句,她起身大步朝著泛白的天地間走去。
眼下的功夫,她根本沒辦法將他安葬,原諒她,她知道作為戰敗方,或許等天亮,他的屍體就會被丟盡山穀,被野獸吃掉。
可是——
活著的人要遠遠比一具死去的軀殼重要!
邁動稚嫩的雙腿,短短一日,她見到了太多的不堪,這一刻,她的胸腔裏忽地湧起一股強烈的渴望,對一個盛世的渴望。
她開始懷念現代。
雖然也有汗水、淚水,以及勾心鬥角,可人們卻生在一個和平、溫暖的世道。
收起紛亂的思緒,她將被風吹到嘴裏的亂發拂到一邊,開始四處打量。
她現在處在山寨的後麵,麵前是一堵高牆,隻要翻過這堵牆,就會暫時脫離山匪的中心地帶,而且她看了一眼,牆的那邊,是一處山林,用來掩藏身形最好不過了。
她要去山林裏,眼中閃過堅定,她開始尋找可以幫助她翻牆的工具。
許是因為山匪內亂初初落下帷幕,他們還沒來的及來後麵查看,所以倒是給了她機會。
“你...你是誰?”
正在她開始思量對策的時間,身後突然間傳來一道小心翼翼的聲音。
張蘭轉過了身體,臉色在下一刻變的有些發沉,不過因為她的臉被水粉和黃土抹的亂七八糟,以至於對麵的人根本看不清楚她的臉,以及臉上的神情。
她的對麵,站著胡娘子和五六個婦人、小姑。
顯然,她們也是趁亂逃了出來,而且看樣子,眼下是打了和她一樣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