箏聲轉為低迷。
如泣如訴,仿佛一個閨中女子,哀怨淒婉,盼望自己高中科舉的丈夫回心轉意,重新回到自己的懷中。
張蘭心有戚戚,狠狠的搽去眼角不受控製湧出來的水跡。
緊接著,她的視線就不自禁的望向了那彈琴之人。
這一看,她的眼中卻閃過一絲狐疑,而這抹狐疑,隨著她停留在那樂師身上的視線越來越久,變成了驚訝。
對麵彈琴的樂師,穿著一身青色麻衣,頭發隻用一根藍色的繩子簡簡單單的綁著,正對著張蘭的側臉上,戴著半個銀質的麵具,將他右側的半張臉遮了起來。
他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矛盾卻又奇異的和|諧。
他的氣質明明清淡而遺世獨立,可偏偏張蘭卻從他的身上看到了一股濃濃的憂傷。
仿佛蓮入泥沼,雪染塵埃。
張蘭隻覺得,他的身上不應該有低沉、憂傷這類消極的、悲觀的情緒。
而且,她對這琴師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熟悉感。
雖然她隻看到他的側麵,甚至這個側麵都被麵具擋著,可她就是覺得他很熟悉很熟悉,直覺告訴她,她一定認識他。
舞伎們舞步飛旋,腰肢纖軟。
琴音變得愈來愈急促,仿佛驟雨般,急轉而下。
“錚!”
琴聲止,舞步停。
一曲終!
大殿內鴉雀無聲。
眾人俱都被這攝魂一曲驚呆了。
好半晌,大家才反應過來。
薑王蒼老的麵容上閃過一絲喜色,“想不到寡人有生之年還能聽到如此繞梁三尺之音。”
他禁不住感歎一聲,接著將自己的視線放在了那琴師的身上。
“汝是何人提上來的樂師?”
“小人乃是伯牙尋來為大王獻醜的樂師。”
樂師清冷如霜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已經站起了身,恭恭敬敬朝著薑王的方向行了一禮。
他如一朵流雲,隻站在那裏,就給人以出塵之感。
他裸露在外麵的左半邊臉,露出弧形完好的下巴,以及,一隻平靜若水的鳳眸。
不知怎的,坐在不遠處的上官流雲,在看到他的半邊側臉時,心下微微一顫,緊接著,她的雙手難以抑製的顫抖了起來。
是他!
是那天細雨中,那抹青雋如水的身影。
是她不顧形象在雨中狂奔尋找卻追丟了的人兒。
她記得自己很狼狽,很丟人,身為大家貴女的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被一個不過打了個照麵的郎君就迷的七葷八素,拋卻矜持。
她忍不住激動地站了起來,以至於忽略了旁邊盧二娘小心翼翼地提醒。
這可是在宮宴之中,大王和虢夫人還沒下令自便呢!
“好好好!”
薑王龍心大悅,連連說了三個好字,然後對這左右吩咐:“賞伯牙,賞——”
說到這裏,他看向那樂師,沉聲開口:“你叫什麼?”
這便是莫大的殊榮了,多少人擠破了頭想在大王的麵前刷存在感,想讓他老人家記住他們,很少有人能被大王主動問起,顯然,這樂師的地位就在這片刻間便水漲船高了起來。
“小人仇恒!”
清冷的聲音複又響起,聽到她的名字,張蘭忍不住轉頭,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