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小時候都捅過馬蜂窩,用長長的竹竿把蜜蜂的窩捅掉,防止它蟄人。
可是有時候,我們捅掉一個馬蜂窩,馬蜂卻很可能去蟄別人。
江雪簷覺得,藍橋就是那個沒捅馬蜂窩卻被馬蜂蟄的可憐人。
據藍橋去世已經三天了,江雪簷從知道消息的那天下午就開始請假休息,這些天她一直在家,江媽媽在的時候,她有說有笑,看起來與平常一樣,江媽媽上班了,她就自己躲在臥室裏。
學會與自己相處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無論過程如何讓艱辛,當一個人能笑著麵對所有自我煩惱和人生困境的時候,她將變得一往無前。
江雪簷把自己關起來不是為了沉浸在悲傷中,她在獨立的空間中不斷地思考、不斷地總結,最後明白有些事總要付出代價的,雖然藍橋的死不能算作代價,而應該稱之為犧牲。
她慢慢想起,在藍橋失蹤的那個晚上,放學的時候,她是慢跑著回宿舍的,因為直走慢了,就要在開水房排隊等很久,溫酒說的“你跑那麼快”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可惜人潮中,她沒有看見藍橋是怎麼不見的。
在想清了前因後果之後,她將自己的東西一件一件收拾好,回了學校。
宿舍裏,藍橋的東西都被她的家人拿走了,那張床板上幹淨得就像從沒人睡過一樣,灰塵在陽光下靜靜漂浮,一切好像回到了從前。
又好像永遠也回不到從前。
江雪簷開始打掃宿舍,把每個角落都掃幹淨、擦幹淨,希望幹淨的環境能讓她暫時忘記關於藍橋的一切。
生活就像沉重的殼,我們做蝸牛的,無法放下它,隻能試著接受它,然後告訴自己,它不存在。
掃到藍橋下床的床底時,她撿到一枚指環,黑色的,花紋別致精巧,她以前見藍橋戴過,套在食指上,很是好看。
她覺得死人的東西不能隨便留下,於是找了一截紅繩將它係在藍橋睡過的床頭上。
她還聽老人說過,死人不能念叨,否則他就能不能放心地離開,因此,她盡量克製著自己去想她。
宿舍打掃幹淨了,她坐在窗邊看手機。
這幾天給她打電話發短信的人不少,又顏融、施謹琛、顏蜜、魏清、班主任。以及從前的朋友和同學。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這個消息,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很悲傷。
一一回複了短信,她抱著手機坐在床邊發呆。明天就一模了,今天下午隻上兩節課,她回來時第二節課已經開始了,所以她懶得去上課了。
安靜沒有持續多久,顏蜜的短信先到,她低頭去看的功夫,顏融就打電話來了。
她看著顏融的名字愣了一會兒,才接起來,電話那頭,顏融的聲音充滿了急切。
“你在哪兒,我想見你。”這些天他去過江雪簷家兩次,兩次都被江媽媽撞見,她以江雪簷心情不好為由拒絕了他想見自己女兒的請求。
她自己的女兒,她了解,越是難過的時候越不要人陪。
她11歲那年,父親為了躲債失蹤了,左鄰右舍一些閑言碎語就沒停過,甚至有人說她爸爸死了。
她11歲,昂首挺胸地從那些人麵前走過,說我爸爸走了,還有我跟我媽媽,那樣子驕傲得像個小公主,可是到了夜裏,她卻躲在被窩裏哭。
7年過去了,她從沒問過一個跟她父親有關的問題,
可是這樣堅強的小姑娘卻在顏融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淚流滿麵,你在哪,我想見你。
世界上有千千萬萬的人,卻沒有一個像他,光是聽到聲音,就能讓她偽裝的堅強一塊塊崩塌。
在她難過的時候,很少會想到去找別人安慰,因為她從很小的時候就明白,安慰沒有什麼神奇的功能,既不能吃,也不會讓人心裏有多愉快。
可是,顏融的安慰不一樣——她的堅強是為抵禦全世界的帶來的傷害,她的脆弱,卻隻為得到他的安慰。
在學校不遠處的廣場上見了麵,顏融的腿看起來不那麼方便,她有些擔心地跑去扶他,卻在跑近的一瞬間被他擁入懷中。
她愣愣地僵直了身體任他抱著,他懷裏讓她覺得踏實,他身上的氣味讓她覺得愉快。
“你的腿....。”
“你果然沒良心,我快擔心死你了,你卻隻關心的的腿。”顏融不等她把話說完,就搶先開了口,這一開口,讓江雪簷尷尬起來。
聽起來,顏警官在跟自己的腿爭風吃醋。
怕他站久了對傷口不好,她試圖掙開他的禁錮,他卻不允,緊緊地抱著,收緊的胳膊想兩道鋼筋,勒得她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