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欽明將頭死死抵在金磚之上,聲音戰栗:“屬下不知,許是……許是蕭牧提早便有部署……”
“好一個不知!莫非他們是從天而降不成?”永陽長公主冷笑出聲:“縱是讓他們悄無聲息地接近了京師……可你麾下六萬彍騎拱衛京師,統領每一衛者,皆是本宮親自挑選,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心腹!昨夜尚無分毫動靜,你於布防之上曾向本宮誇下海口……那他們究竟是如何進的城?竟不過半日,便打到了宮門外!——這其中緣故,你總該知曉?”
“應是……應是布防圖泄露,才會讓盧龍軍有機可乘……”趙欽明一動已不敢動,身形如繃緊之弦。
永陽長公主的眼神霎時間寒到了極點。
“好,便是布防圖泄露……”她的聲音倏地低了下來,上前一步,織金軟靴來到趙欽明麵前:“那你且告訴本宮,你的彍騎,何時竟這般不堪一擊了,竟連半日都抵擋不住嗎?”
“……據屬下麾下一名親衛前來報信,竟稱六衛統領之中,包括蔡信,邱正沿在內有四人,不知何故,初戰不久,竟皆放棄守禦,先後倒戈於盧龍軍!”
趙欽明撐在地上的雙手手指微微戰栗著:“……這四人皆得殿下信重,把守要處……於此時反叛,實在令各處措手不及!如此之下,那蕭牧方才得以率軍直入京師!”
換而言之……他麾下六衛,有四衛反叛倒戈蕭牧!
若非如此,他亦不至於心神慌亂到這般地步!
隻因此事不單突然,甚至透著令人不安的詭異……他這一路上都在想,蔡信四人究竟為何會突然倒戈?!
那四人心性堅忍,皆非尋常人等,多年來對長公主忠心不二……定北侯究竟許了他們何等好處?
且他方才甚至看到蔡信就跟隨在蕭牧馬側,竟是隨著蕭牧一路打了過來!
趙欽明當下仍覺不可思議,早已冷汗淋漓:“屬下亦實在不知那蕭牧究竟是使了什麼手段……隻聽那親衛說,他不知是於陣前說了些什麼話,又示出了一枚形似兵符之物……蔡信等人竟就悉數反叛了!”
這般局麵反轉,實在過於突然!
“是時家軍的兵符……”永陽長公主緊緊皺著眉:“他竟於蔡信等人麵前自明了身份……”
當年時敏暉被治罪,是她一次又一次替時家軍說情,方才保下了那些時家軍舊部——
這些年來,她於暗中施恩扶持,將那些人送去她所需要他們去的地方,以為時家軍討回公道為餌,使得那些人甘心為她所用……
可如今他們的少將軍時敬之回來了!
“他早將一切都部署好了!”諸事突然脫離掌控之感將永陽長公主籠罩,讓她再不複前一刻的平靜自若:“……在京師之外,以突厥牽製曾昕。在這座皇城之內,與晏泯裏應外合將計就計行假死之舉,拿一道盧龍軍兵符來混淆本宮耳目……實則暗中早已調兵圍近京師!”
趙欽明隻覺聽也聽不懂多少。
什麼時家軍兵符?
什麼自明身份?
晏泯竟是定北侯的人?!
而此時,忽有幾道刺耳尖銳的鳴鏑聲傳來——
永陽長公主猛地抬首看向殿外方向。
“像是……像是自承天門的方向傳來的。”趙欽明僵硬地抬起頭來,已是麵若死灰:“殿下……承天門已破。”
永陽長公主嘴角溢出一聲極輕的冷笑:“本宮知道了……原來如此。”
這鳴鏑聲極為特殊,今晨太子回宮之際,她便聽到過。
彼時她隻當是吉衡玉為引去各處視線,為太子回宮聚勢之舉——
現下看來,那時吉衡玉分明便已借這鳴鏑聲同城外的蕭牧傳遞了太子已回宮的暗號!
蕭牧便是以此為號,才有了攻入京師之舉!
吉衡玉並非是未曾想到她會行逼宮之舉……
反倒是她未曾想到會有此時局麵!
永陽長公主難以壓製心中的驚怒與不甘,驀地拂起袍袖,頭頂冠冕流珠甩動相擊發出細碎聲響——
“真是荒謬至極!”
“不過都是本宮養著的貓貓狗狗罷了……竟也能反過來蒙蔽算計本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