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你要去哪?”
封無境聞聲,猝然回首,對上方才殿中二人關切的視線。
可他依舊不敢歇氣,這個地方不對勁,太不對勁。
就算是生病再醒,失憶之後他也不該對周身環境如此陌生。
但如今他也摸不清現下的狀況,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妙。
麵對兩位“師兄”的殷切關懷,封無境隱沒在黑影中的頭顱微揚,方才變幻莫測的臉色此刻映照在陽光之下,帶著少年般純粹而天真的笑容。
配上他那雙淩厲上揚的眼眸,薄唇微勾,直直笑出了鄰家少年郎的模樣。
大師兄殷勤地道:“你這是要下山?你大病初愈,不宜禦劍,我帶你吧。”
那人十分熟稔地朝著封無境邁步,封無境心頭千回百轉,最終眼波流轉,笑得滿臉良善,點頭應聲:“好,多謝——師兄。”
他一步踏上大師兄泛著淺淡蔚藍劍芒的長劍,站在人身後,劍起,風揚。
一頭墨發隨風飛揚,大師兄的聲音自前方吹向封無境身側,餘下一片模糊,隱約聽得他道:“師弟,站穩,怕掉下去可以拉著我。”
封無境眼神微眯,順從地俯身伏上人脊背,問道:“師兄,我大病一場,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叫什麼名字啊?”
封無境開口的同時,也在明目張膽地伸手向人裏衫軀體摩挲,懷中的人隨著他的動作顫了顫,說道:“我叫關州,你別亂摸啊。”
封無境乖巧收手,“哦”了一聲。
關州軀體溫熱,有脈搏有心跳,看上去的確是正常仙修的模樣。
封無境曲指輕扯著人衣袍,開口嗓音喑啞魅惑,紅衣在空中獵獵作響,好像一隻美豔又張揚的火烈鳥。
“關師兄,那位師——”
他話音未落,就被人開口打斷,關州聲線威猛,帶著十足的力道,封無境仔細觀察一路,這人一看就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那類型的人物。
關州說道:“你二師兄叫原茵,與我自幼相識,後來一道拜入師尊門下,師尊名喚顧琅清,此山名叫忘憂峰。”
原茵,沒印象。
顧琅清……
心頭默念這個名,少年忽然之間頭疼不已,針紮般的痛感直逼穴道,他狠狠攥了自己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烙下五道鮮紅血痕,他極力壓抑著心頭蠢蠢欲動的躁念,緊闔了雙眸。
思緒不受控製地四處晃蕩,胸口湧上濃厚血腥氣。
封無境當即“噗”地嘔出一口刺目鮮血,星星點點從劍端灑落,紛揚掉下山穀。
消失不見。
什麼忘憂峰,他的居處分明叫做——
萬魂穀。
萬魂穀,葬盡仙界萬人之魂。
魔宮常年累月籠罩在黑暗之下,沒有黎明時刻,唯一的光亮是置放在仙魔二界甬道之中,用人油點燃,透夜長明不滅的燭燈。
魔,喜暗。
魔尊大人封無境,著了一身寬袖緋紅長袍,上頭繡著精致細密的龍紋線路——九尾長龍,盤旋衣擺,魔界至尊。
他通體肌膚是不正常的病態蒼白,那身龍袍向來不屑穿得規整,因此在眾人麵前,他總是袒露著誘惑的前胸肩頭。
何解?封無境以為,那身常人皆要穿的衣服,於他而言,太過束縛。
但既然不得不穿,便穿最豔麗,最醒目的紅色,讓別人能在萬千庸人之中,第一眼看去便是他的所在。
畢竟,他是魔界“至尊”。
一手支著腦袋,滿頭白發順著肩背流下,淩亂地散落身後。封無境慵懶散漫地半眯著眸子,坐在暗金龍椅上,藐視著跪在魔宮中,對他俯首稱臣,全心全意聽命於他的一眾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