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臨,燈泡點亮。
從殺人到被抓進捕快府,再到審訊以及現在的暫時看守,已經過去三個多小時。
袁長文始終坐在那,一動也不動,飯也沒吃,水也沒喝。
就在那坐著。
眼淚已經沒有,但悲傷的情緒始終縈繞在身邊。
說起來很容易,一切都是自我編織的定義。但真正遇到的時候,才發現斬殺的難度。
那些都是自己啊!
全部都是這個叫袁長文的人,一年一年累積起來的經曆、體驗、處事方法、行為原則等等。
可以說,如果對袁長文這個人進行人格分析,那麼這些事件就是分析數據。
讓一個熟人介紹袁長文,那麼能講述的,也就是這些事情。
但是,這些都不是我啊!
之前也遇到過媽媽,想要斬殺這些定義,但似乎每次都輕輕掠過。
也許是自己下不去手,也許是惡魔還在繼續欺騙、誤導。
理由都不重要,現在已經這樣了,回不去了。
就算自己可以抓著這些情感不放,依舊認為“她含辛茹苦養育我成人,所以我要好好報答她。”
但總有一個聲音同時響起,“這些都是自我編織的定義。”
自己會看著媽媽開心而開心,自己會去做些事情讓媽媽在朋友圈中驕傲。
但永遠都會有那個聲音,在心底,在耳邊重複著。
這是真實的嗎?
不,不是真實的。
關於母愛的一切,關於孝順的一切,都是自我編織的定義。
也許是社會的宣傳,也許是學校的教導,也許是生活中耳濡目染。
最多的,應該是恐懼。
恐懼自己的孩子長大之後,對自己不孝順,這二十年來自己的辛苦付出卻換來漠然的孩子。
所以要一代一代宣傳孝道,防止這種畜牲般的行為。
可是,那份感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我們對於感恩母親的小視頻,會不由自主潸然淚下呢?
袁長文很想大聲說,所以母愛是真實的,根本不是什麼自我編織的定義!
可惜,做不到。
情緒是定義與現實互動的產物,我們落淚是因為心裏覺得虧欠母親。
而我們覺得虧欠母親,因為我們認為“母親付出那麼多,我們也應該付出那麼多。”
當我們看著小視頻,發現自己並沒有付出那麼多時,自我定義與現實就產生了互動。
但事實上,我們心底還有一個小小的,潛藏在深處的自我定義。
這個定義,我們不輕易示人,因為它很危險。
“她是我媽,就應該為我付出那麼多。”
這個定義很混帳,誰敢說出來,周圍的人不打死你,也會罵死人。甚至會到處宣揚,“你看,他就是那個混帳兒子!”
或者,“大家快來看啊,這裏有人居然心安理得接受父母的付出。”
這些人的行為,基於什麼自我定義先不說,關於那個混帳定義,大家從來都是嘴上否認。
隻用行為來證明。
仔細想想自己的所作所為,是不是符合這個自我編織的定義?
“她是我媽,就應該為我付出那麼多。”
袁長文抬手就是一耳光,扇在自己臉上。
並不是僅僅因為這個定義,還有,他發現,自己並不是那麼愛媽媽。
自我編織的定義,大部分都沒有經過自己的同意,就隨意放在腦海中。
“自我”並不講究什麼孝順與否,它隻關心它自己,隻要保證自我的存活,編織什麼定義對它而言,並不重要。
袁長文現在看清了,帶著滿腔怒火看清了。
就是“自我”,編織了無數定義,或許相輔相成,比如“人如果沒有夢想,跟鹹魚有什麼區別”、“人生就是要努力”等等。
或許自相矛盾,比如“無規矩不成方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等等。
袁長文很是憤怒,因為“自我”編織的定義,讓他錯失了很多跟媽媽相聚的機會。
而那些定義,都是沒有經過他同意就放入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