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任何一種腳踏實地,都是猜測都是假設。隻不過角色讓我們假裝忘記這是一種猜測,並且不斷催眠自己這就是真實。
然後,還用各種現實的衝撞,讓我難受恐懼,一旦自己想要擺脫難受恐懼,就相當於承認那些假設是真實的。
因為如果承認那些假設是假設,隻不過是一種猜測,那麼現實中發生跟我預想之外的事情,簡直太正常,為何還有難受恐懼之類的。
說到底,我就是一個小孩子,而且是那種粗魯野蠻的小孩子。
永遠都在爭奪,永遠都要控製,永遠都要搶奪,永遠都是看見別人比自己多的,永遠都嫌棄自己擁有的不夠。
我一直以為自己被金錢奴役,其實是被一種“我擁有的不夠多”所奴役。隻不過恰好金錢是擁有更多的最直觀的方式,所以才會看起來被金錢所奴役。
有什麼是我真實擁有的?
死亡。
而我,卻把死亡推得很遠很遠。把那些不是我擁有的,卻牢牢抓住,並且不允許其離開。不管這種離開是被迫離開,還是主動離開。
反正我擁有的,最好一直擁有,並且越來越多。
這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如果這種可以肆意被奪走的,算什麼“我的”?
看看死亡,誰能將它從我這裏奪走?!沒有,隨便哪個都無法辦到。這才是屬於我的,而那些可以被奪走的,算什麼我的?
既然能被奪走,那麼就可以被奪回來,這樣的話,來來走走就變成一種很常見的事情。
誰也不會把吸入鼻腔的空氣拚命抓住,不讓其流散掉。隻有離開,才能再次擁有。
因為,那些東西不屬於我,反而是我屬於那些東西。一個龐大的流體,不斷流動,我屬於其中,正巧碰見某些東西。
而在某些時候,這些東西會流向其他地方,而我會流向另外的地方,遇見另外的東西。
隻要我不幹涉,隻要我讓它自由出現。
而角色的存在,就是不停幹涉不停的控製,讓我以為我才是最大的,我才是控製的主體。事實上,我不過是海裏的一條魚,宣稱自己控製著海洋。
一旦海浪或者其他漂浮物超出控製,那麼難受、恐懼、焦慮統統襲來,想要控製的欲望不斷加強。
不惜一切代價來控製一切,而所謂的控製一切,也隻是控製一些可以炫耀的虛榮罷了。
果然,放手、臣服才是第一步。麵對現實,做一個誠實的人。不排斥死亡,並且時刻擁抱在懷裏。
我會死。
這是多麼肯定的事情,有什麼不好承認的呢?
有時候,開玩笑說自己坐飛機,說不定就死在路上。這樣的話語,絕對會招來所有人的反感。
反感什麼?誰在反感?角色嗎?
我會死,並且每分每秒都在走向死亡。這有什麼好撒謊的呢?
袁長文突然覺得,想著自己每分每秒都在走向死亡,有種說不出的開心和平靜。仿佛自己不是走向死亡,而是走向溫暖的家。
有什麼好爭奪的呢?有什麼好控製的呢?
這個世界,就是為我而來,何必弄得一團糟呢?
死亡,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