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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1 / 3)

十九

正月過去,二月悄然而至。北方的春天姍姍來遲。滿地都是星星點點的綠,路邊的柳樹漫不經心地抽出小新芽,萬物複蘇。小河裏的冰淩早已融化,河堤上暖風習習,散步的人越來越多。早幾天還風雪交加,這幾天又陽光明媚。湛藍的天,潔白的雲,和煦的東風,春天帶來了希望。趙劍波卻被除外,仍在寒冷的“冬天裏”。

春寒料峭的二月初九下午,趙劍波站在小山坡上,往南眺望。穿過高樓大廈千山萬水,目光停留在遠方,那兒有他的愛人和孩子。許久許久,沒有從暮色蒼茫的天邊收回目光。站累了,坐在地上。以前,把她從遙遠的地方召喚到自己的身邊。現在,還想再次喚回她。他攏起嘴巴朝著天空大喊:“嫣然,你們回來吧!我好想你們。回來,回家吧!”深情的話,傷神的人和心靈的召喚。

同一天,武嫣然忙完一天的工作,孩子們早已酣然入夢。夜很深了,站在向北的窗前往外望。遙遠的北方曾經有她幸福的家。今天是二月初九,無法忘懷的日子,他會記得嗎?他還好嗎?她好想他。好寂寞,因為生命中沒有了他。

夏天悄悄地來臨。武嫣然慢慢地適應了忙碌和寂寞的日子。不再刻意地想以前的事,和同事們有說有笑。辦公室裏,李凱說:“嫣然,現在連婚都結不起。”她不解地問:“怎麼了?”李凱放下手裏的工作說:“你看,得有房有車。以後有了孩子,再加上教育,要多少錢呀?”以前在農村的日子,簡單而幸福。然而如今的都市生活,物質很豐富,內心卻空蕩蕩的,無依無靠的感覺。嫣然淡淡一笑,“車到山前必有路。我覺得挺好的,隻要我媽和孩子們健健康康的。其他的,我都不在意。”李凱開玩笑地說:“我要是能娶你這麼個媳婦該多好!”嫣然假裝嚴肅道:“你咋想說啥就說啥。”李凱咧嘴笑笑,扮個鬼臉。電話響了,李凱拿起聽筒,“李凱?”“徐總,什麼事?”“材料準備好了嗎?嫣然跟咱倆一起去。”“好的,徐總。”李凱放下電話說:“有事了,一起外出。”嫣然迅速地整理好東西。

徐國豪和武嫣然在大門口等車。徐國豪沒有刻意看嫣然,眼睛看向遠處,心情不平靜地輕聲問:“嫣然,你有什麼新的打算嗎?開始新的生活。”武嫣然一驚道:“什麼新的生活?現在不是很好嗎?”徐國豪的眼睛裏有一絲異樣的神情,沉吟了片刻說:“一個女人拉扯著兩個半大的孩子,就這樣嗎?會很辛苦的。”武嫣然點點頭,繃住嘴巴沒有說話。徐國豪頗有深意地注意著旁邊的人:“我發現你特別不愛說話。”

往事一幕幕又浮現在眼前,記憶猶新不能釋懷。武嫣然悠然一聲歎息說:“哎!心裏塞滿了無耐和害怕。十九歲那年,爸爸去世。從那時起就不愛說話了,生怕一張嘴,再招來什麼災禍。後來想著嫁一個丈夫,不管貧富隻求能相守一輩子。如今又離異……”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都離開她。提及這些,心頭的傷痛仿佛在一點點兒撕裂,難過地垂下頭。停一會兒又說:“現在覺得和他離婚,反倒是一種解脫。以前無休止的彷徨和掙紮束得人好累。”她漸漸地抬眸看他,眼睛裏有一抹淚影掠過,努力地平複好情緒。

徐國豪緊緊地盯著她迷失方向的雙眸。她匆匆把頭扭向一邊。他關注著一臉倔強的她,單薄的身體還要去扛風風雨雨。不知道為什麼很喜歡和她在一起,聽她說話。他輕咳一下說:“別怕,好嗎?我幫你。不管什麼情況,我都願意幫你。我希望你能開心,我想要你笑……”武嫣然一悸道:“哎呀!您別這麼說。您已經幫我不少忙兒,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徐國豪眼睛裏有一抹愛憐。武嫣然尷尬地叫道:“徐總……”徐國豪似喜似悲地說了一句無頭無腦的話:“就這樣也挺好的。”停頓了幾秒又想起什麼問:“嫣然,你在外麵有兼職嗎?”嫣然驚嚇地往後退了幾步說:“徐總,您什麼意思?我該怎麼回答?公司不是不讓有兼職嗎?”徐國豪挺了挺腰,一臉輕鬆地說:“看把你嚇的,別怕。我沒有其他的意思。如果你想做兼職的話,我在外麵有公司,可以安排你做些事。”武嫣然撫摸著胸口,長長地舒一口氣說:“嚇死我了,我在網上授課和翻譯東西,收入還不錯。”徐國豪問:“哦,對了。這幾年,翻譯界又出了一個新人,名氣越來越大叫鄭念,是你嗎?”嫣然更加驚訝地問:“您是怎麼猜到的?”

徐國豪微笑著說:“我也做翻譯,當然關注這些事情。我公司的事情,你要是同意的話,給你安排一些輕鬆的事做,收入還可以不比你上課少,在家做就行。對了,這件事誰都別說,包括李凱。整個公司,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武嫣然鄭重地點點頭。

雨季來了,三天兩頭地下雨。或許是氣候的不適應;或許是照顧不周,兩個孩子總是小病不斷。這幾天,雨下得特別大,憑空增添了許多的惆悵。

半夜,武嫣然起來查看孩子們。發現趙陽臉色不對,伸手摸摸孩子,正在發高燒。“哎啊!”她驚叫了一聲。快速的又摸摸趙耀,還好沒有生病。趕緊穿好衣服,收拾妥當。叫醒趙耀,背起趙陽,一隻手拉著趙耀往外走。“媽媽,我們去哪兒?怎麼不睡覺呀?”趙耀睡意正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迷迷糊糊地問。武嫣然鎖著門對趙耀說:“哥哥病了,必須去醫院,又不能把你自己放在家裏。拽住媽媽的衣服,趕緊走。”

冷冷清清的大街上沒有行人,傾盆大雨往下落。雨水順著雨衣帽沿流到臉上,沁到眼睛裏,要不斷擦拭才能看清楚路。他們的褲管早以濕了大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趙耀磕磕絆絆地跟著,“媽媽,雨好大啊!要是爸爸在,該多好!爸爸可以開著車去。”“媽媽,什麼時候才能到啊?”趙耀小跑著,“媽媽歇會兒吧。”昏暗空曠的大街,趙耀害怕地說:“媽媽,這麼黑,還沒有人,不會有妖怪吧!”大雨滂沱的黑夜;兩邊幽暗的花影樹叢;不遠處的高樓大廈籠罩在雨幕中,不由自主讓人膽怯起來。嫣然的後背上平空冒出幾絲涼意,不由地打幾個冷戰。咬咬牙鎮定一下說:“趙耀,別怕,有媽媽在。誰說的有妖怪?”趙耀抱緊媽媽的胳膊,身體靠緊嫣然,把頭藏在她的臂彎裏不敢再窺視,“奶奶說的,再哭再鬧,夜裏有妖怪捉小孩。”武嫣然也不敢再亂看,隻盯著腳下的路。心裏發怵地安慰著兒子:“哪有妖怪呀?別怕!”

偶爾駛過一輛汽車,濺起很高的水花,疾馳而去。她兩隻手緊緊地抓住背上的趙陽,喘著粗氣說:“趙耀,你抓緊我的胳膊,路滑,小心點。”趙耀的眼皮沉重地直打架,迷迷糊糊地說:“媽媽,我困,想睡覺。”“哎喲!”突然,趙耀跌倒在地上。驚叫著捂住磕痛的膝蓋大哭:“嗚嗚……回家找爸爸!回家找爸爸!為什麼非要在這兒!”“趙耀,別哭。乖!起來。抓緊媽媽,小心點兒,哥哥病得厲害,咱們要趕緊去醫院。”她費力地拉起來趙耀,繼續向前走。

大雨中,沒有一輛出租車。不知道走了多遠,武嫣然累得實在走不動了。放下趙陽抱在懷裏,心疼得看著燒得抽搐的孩子,心急如焚。喘口氣,背上趙陽繼續走,什麼都顧不上,連求老天都忘了。腳下一絆,她也重重地跪在地上,劇烈的疼痛讓她咬著牙吸氣,幸好手緊緊地抓著趙陽沒有鬆開。把趙陽抱到胸前,雙臂顫抖得厲害。嫣然坐在水裏,趙耀蹲在旁邊,依偎著媽媽。趙陽昏昏沉沉地睡在懷裏。

武嫣然猶豫不決地拿出手機,終於下定決心,給徐國豪打電話,實在沒有辦法又要麻煩他。“嘟……”“嘟……”“嘟……”的鈴聲響得讓她心驚膽戰。“喂,徐總?”她喘著粗氣說。“是的,嫣然,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她大口的喘氣聲,徐國豪提心吊膽地問。武嫣然歉意地說:“徐總,這麼晚了,還給您添麻煩。趙陽病了,您能來接我們嗎?雨下得太大了。”徐國豪著急地問:“趙陽病了?你們在哪兒?”電話裏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嫣然用眼角瞟了一眼昏暗的四周,害怕地抱緊趙陽說:“去醫院的路上。”“稍等,我馬上就到。”徐國豪穿好衣服,抓起雨傘急奔出門。

嫣然收起手機,無力地坐在地上。趙耀正要往地上坐,她拽住孩子放在自己的腿上。等待的時間好漫長,他們一直望著馬路的盡頭,祈盼有車輛出現。一輛黑色的小轎車疾馳而來,武嫣然急忙抬起胳膊揮動著,趙耀也揮手。車沒有停的意思,一路水花走遠。“媽媽,不是的。”趙耀失望地說,伸手給媽媽擦臉上的雨水。武嫣然熱淚盈眶,流下來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慌忙用胳膊抹著臉。

徐國豪開車一路走著看著,隻見嫣然娘仨坐在路邊的水裏。慌忙停好車,撐起傘來到他們麵前,輕輕叫一聲:“嫣然。”嫣然迅速地抬起頭叫道:“徐總。”徐國豪心疼地說:“哎呀,你們怎麼坐在水裏?怎麼現在才打電話叫我?應該讓我到家裏去接你們。”武嫣然一臉歉意地說:“徐總,怎麼好意思打擾您休息,我實在背不動趙陽了。”“上車吧。”徐國豪夾起趙耀來到車旁,脫掉雨衣,放進車裏。又折回來抱趙陽,安頓好孩子。武嫣然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褲子破了兩個大洞,膝蓋受了傷,被雨水浸泡得沒有了血跡。慢慢地直起腰,往前挪著步。徐國豪急忙上前扶住她。嫣然抬起頭眼睛裏充滿感激說:“徐總,總是給您添麻煩。”“上車吧。”徐國豪愛憐地看著她。

“嗯。”武嫣然半倚著徐國豪,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葉子。徐國豪用胳膊摟過她,一個瘦弱的女人再倔強,也扛不動這麼大的風雨!她想起趙劍波的懷抱,曾經既安全又溫暖。嫣然瞥了一眼身旁的他,他的表情很平靜。徐國豪細心地給孩子蓋上毯子。

來到醫院,徐國豪快速下車,抱起趙陽說:“你和趙耀在車上歇一會兒。我去掛急診,一會兒來接你們。”武嫣然微微點點頭應一聲:“嗯。”把頭靠在後背上,閉上眼睛。沒有多大會兒,徐國豪回來。“遇到熟人,已經住上院了。走吧,去病房。”他一隻胳膊抱起熟睡的趙耀,一隻胳膊扶著嫣然,向病房走去。簡單地處理好嫣然膝蓋的傷口,已經淩晨一點多了。他們坐在病房裏,武嫣然感激地說:“徐總,我怎麼才能報答您的恩情?”徐國豪笑著說:“什麼恩情呀?以後不要這麼說了。”武嫣然側臉看著趙陽說:“徐總,這段時間才知道一個人帶孩子有多難。以前的賭氣真的太天真!”

她的側麵:長長的睫毛,小巧玲瓏的鼻子,蠕動的嘴巴。他的心“砰砰……”直跳,由衷地說:“你什麼都好,就是太固執。該開始新的生活,就要拋掉過去。”“是的,我的苦和累都是因為我的固執……馬上就拋掉過去,談何容易。”她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心飄向遠方,遠方有她的“家”和愛的人。徐國豪瞧著她茫然的表情和疲憊的麵色,不知其所想所思,低沉地說:“嫣然,去睡會兒吧。孩子,我照顧著。你的臉色很不好,你太累了。要是有一個人能替你分擔就好了。”嫣然收回目光,深沉而又美麗的雙眸正視徐國豪道:“徐總,您回家休息吧。太麻煩您了。”徐國豪的心一悸動說:“你又來了,總和我見外。能幫你的,我會盡力的。去歇會兒吧。”嫣然順從地點點頭,躺在趙耀旁邊,微皺眉頭睡著了。

熟睡的女人和孩子,多誘人的畫麵。徐國豪百感交集,如果他們三個原本就屬於自己該多好!現在,他隻是一個外人。多渴望能有一個完整的家啊!有孩子的嬉戲打鬧,妻子的軟語呢喃。不敢回冰冷的那個家。女兒從離開就沒有回來過,大概早已忘了他。又閃現出李秀芬怯懦的身影和哀怨的眼神。她現在怎麼樣?早嫁人了吧?回過神來,瞧瞧熟睡的嫣然,她的態度是什麼?該怎麼說出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