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東瀛人自信過度，乃至有些自負。
太想一鼓作氣吞下中州半壁江山，將戰線拉得太長太廣，是以兵力分散，自受其累。
中州腹背受敵，既要正麵迎擊東瀛和瓦剌的洶洶來勢，更要防備毒竺、駱越、句麗等國的擾擊偷襲，反撲算不上多麼強硬，隻能說是多點開花，東瀛貪得無厭顧此失彼才遭逐路擊破。
不過千百年來，東瀛人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也學得越來越聰明。
用幽京土話來說，就是變得越來越雞賊。
不論要如何發難，閩地依然處於首當其衝之位。
奈何貴為戰略要地的閩地，卻有著不可忽視的局限性。
山巒丘陵雖多，卻少絕險為屏，易攻難守。
作為後備糧倉尚可，絕非據守良地。
真正適合當戰略橋頭堡的還得是姑蘇。
橫跨中州的大江於姑蘇歸流。
反過來看，由此逆流而進，即可輕易深入中州內陸。
自閩地至姑蘇，陸路也好，水路也罷，都足以快速供給支持姑蘇的一切運作。
一旦在姑蘇站穩腳跟，就能往中州西部、南部遞進滲透，打通關節，從而實現多線反哺。
正如曆史上那些割據江南自封為王的政權，縱然無險可守，隻要身後保障牢靠又留足退路，就能與當權朝廷打太極掰手腕。
一年不行三年，三年不行五年十年，比實力比魄力比耐力。
東瀛人很清楚要從中州身上割肉避免不了持久戰，更何況另有瓦剌、毒竺等國磨刀霍霍。
正所謂富貴險中求，他們能堅守住的時日愈久，就能在新土地上紮植得越為深入，直至有朝一日根係繁密盤根錯節，一火難燒盡，風吹即又生！
彼時彼刻，誰都再沒法把他們趕出這塊富饒沃土！
當然，如此種種，都是建立在東瀛人攻克下姑蘇的假設上。
二十年前，東瀛人在姑蘇栽足了跟頭、吃足了苦頭。
二十年後，姑蘇仍然會是東瀛人最難啃的骨頭。
東瀛人不得不學會變通。
從地理位置而言，姑蘇可以南北西三麵為後盾，那麼破綻必將同出於此。
假若三麵都為東瀛人所破，姑蘇無疑將成為難鳴“孤島”。
說易行難，要想一步到位吃下姑蘇南北西三麵到底還是天方夜譚。
姑蘇以南，可自閩地逐步推進蠶食。
而西、北兩麵還需另尋突破口。
這個突破口即是平海郡。
平海郡之大，東瀛人胃口再如何大也難吃下。
好在他們也不需完全吞下平海郡。
隻需備足物力、調足人力、再發動些財力就能切斷姑蘇與西、北兩麵的聯係。
陸上三麵圍剿，配合水路施壓，姑蘇再如何固若金湯也撐不過一個月。
一個月內，狼煙四起的中州絕無法分兵救援。
一個月後，這座在洛飄零看來該是中州七寸中最後一處堡壘的城池亦當落入虎口。
當真能憑此計奪下姑蘇，東瀛是坐享已成，還是得隴望蜀，再不需看瓦剌臉色，自可高枕無憂。
……
……
此番遠慮深謀打底也需有展望未來十載以上的眼界。
東瀛人若早有這等智謀，又何愁不能在中州占據一席之地？
如無意外，此計當是世代之功。
最可能是在十七年前，眼看侵襲中州行將功敗垂成之際，東瀛謀士即著眼未來埋子布樁。
饒是洛飄零也未能早早勘破這等大計。
得幸於埠濟島眾人堅持不懈的刨根究底，得幸於兜率幫的全力配合，得幸於選擇活個通透而千裏單騎傳信的薑逸塵，洛飄零才能從種種痕跡中抽絲剝繭，推算出最可能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