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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第14章(2 / 2)

任明堯沒接這茬,抬手撥開他的頭發替他掛在耳後,露出一張豔麗的臉,“你這些年,酒量跟誰練出來的?”

“沒跟誰練過啊。”

他神氣地揚了揚下巴,“我這是天生的。”

“知道自己酒量好,才敢跟他拚酒的?”

“那當然了!別看我這樣……我很能喝的!誰都別想欺負我。”

他忽地聲音低下去,嘟嘟噥噥,“再說了……任明堯的朋友不能喝不起,是不是。”

任明堯本人並不知道自己的朋友裏還有這種不成文的群體特征,也壓根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不等再問,忽地見他抬起頭來,“班長……”

重逢之後,任明堯第一次聽見他用這種語氣說話,完全放鬆的,愉悅的,甚至帶了點不可言說的羨慕。笑意混著醉意含碎了抿在唇齒間,黏糊滾燙。

“他對你真好。你有這樣的朋友……真好。”

就是因為關係鐵才敢說胡鬧就胡鬧的。宋子揚起初客客氣氣的沒想找事,灌他酒純屬臨時起意,他也看得出來。

後來是為什麼,態度忽然變得針對起來了呢。

程識費力地想著,頭痛得厲害。

任明堯說,“他原本也會是你的朋友。”

如果他們都在同一所大學裏,早在很多年前就會彼此熟悉。宋子揚心眼實在,是莽撞了些,人卻不壞,又天生仗義直言,遇到程識這樣性子軟和的朋友,隻會擺出大哥派頭嚷嚷要罩著他,護短護得厲害。

一切本該和現在不一樣。

這麼多年過去,或許早就不該問,即使問了也無法改變什麼,隻會惹得兩人都不痛快。可任明堯看著他,終究難敵內心的煎熬,不可能不給自己的失望要一個答案,“為什麼不想去?”

任明堯說,“你知道我在等你。”

被異常灼熱的視線黏在身上,程識感覺像被放在炭火上灼烤,難受得要命。

胃裏一陣翻湧,他推開任明堯踉蹌衝進洗手間,趴在馬桶上吐得昏天黑地,衝水聲響起的瞬間,好像連同靈魂也被一並衝走了。

他根本算不上能喝。能頑強地扛到現在,不過是心裏憋著口氣,跟宋子揚屬於菜雞互啄。

“上學……你去了啊。你還是去了。”他失神靠著馬桶蹲在地板上,視線從緊跟過來的任明堯身上掠過,轉瞬間渙散得毫無焦點,像是根本不信那裏還有一個人,低垂了頭,雙手捂住臉癡癡地笑。

“說過不去的……為什麼又去了?班長。為什麼……我為什麼會活成這樣?為什麼我,我們是這樣了?”

他把嗚咽聲吞進喉嚨,連同滿心難言的苦楚都咽下去。想把不足為外人道的辛酸眼淚藏起來,指縫裏滲出的淚水卻順著手背往下滴。

任明堯拉了他一下都沒拉動。他使勁地往後掙,哪兒都不去,就跟馬桶感情好似的。

“地上涼。”任明堯加重語氣叫他,“程識,你要說什麼就好好說,說不清楚就起來跟我去睡覺。”

他蜷著肩膀抖了抖,聽見自己的大名,像被這嚴厲的語氣嚇到了。也是覺得自己無理取鬧有點過分,於是用力地揉臉想讓自己清醒過來,歎著氣搖頭,“你說得對,我喝多了。是我沒活對,班長,都怪我。”

“胡說什麼。”

任明堯耐心告罄,彎下腰雙手掐住他兩肋,用平日裏抱程曉君的姿勢強硬地把他提起來,從難舍難分的馬桶邊帶走,“跟我去睡覺。”

“……別弄我,想吐。”酒液灼著胃也燒著全身,貼著洗手間裏冰涼的瓷磚才舒服。程識腳步虛浮,掙紮後退靠在洗漱台上,皺著眉頭看他。

麵前的人影融進琥珀色的眼睛,被噙著的淚水浸得氤氳不清,他才好借機肆無忌憚,“你一天天的嚇唬我幹什麼?你真是,你怎麼越長大越小氣呢?怎麼,怎麼還跟喝醉了的人計較啊?”

“……”

這麼理直氣壯地耍無賴的樣子也是難得一見。任明堯哭笑不得,反問他,“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當然知道。”他繼續歎氣,歎得一聲聲咳嗽起來,五髒六腑烈烈地燒著,眼淚被震得撲簌簌往下掉。表情卻笑著,一遍遍地重複,“但是我喝多了呀……都是,當然是亂說的,因為,因為我喝多了。”

這是再好不過的理由。似乎一切荒唐的,毫無邏輯的,喪失意義的行為,都能用這四個字來解釋。所有平日裏難以奢望的,見不得人的請求,此時也都能說得出口。

他孩子氣地伸出手,“再抱抱我吧。班長,我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