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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世的思維模式源自他本人,看似民主,實則又容不得其他聲音。
比如安樂計劃這個看起來很美麗的東西,表麵看起來是完成了物種的升華,但卻抹除了最有可能擁有不同意識的基因。
社會分層應該是無數個人自主選擇自然導致的結果,執政者不應該從地域和製度上如此強勢的劃定界限。
假如不采用安樂計劃,或許科技進程會稍微慢一點點,但在決定是否離開太陽係時,或許一部分安樂者留下的基因承載者,又能通過勸告和以身作則帶走更多人呢?
那又創造了另一種新的可能。
某個階段的錯誤,在另一個新的階段,卻又變成了正確。
這就是文明與曆史有趣的地方了,凡事辨證,流淌不休。
固化,就等於失敗。
這些,謝爾蓋在晚年時都曾意識到了。
這讓謝爾蓋很痛苦。
他無比崇拜陳鋒,甚至不想在心中質疑陳鋒。
所以謝爾蓋隻是自己一個人做了決定,在臨死前宣誓退出救世,權當作發泄最後的不滿。
但從始至終,他沒指責過陳鋒一句。
謝爾蓋明知道自己的質疑依然是繭房中的質疑,終究也不肯親自打碎繭房的控製。
謝爾蓋認為自己沒有資格指責陳鋒,人類文明史上的所有人,也都沒有資格。
隻有陳鋒本人,在看到這個結局時才有資格懺悔。
這是謝爾蓋的最高信仰。
陳鋒長歎一聲,感慨著,“果然,我明明早就想到了。絕對控製的結果,就是崩壞。這明明是我最初的觀念,怎麼就……自己悄悄的給忘了呢?”
依靠隱性的強權去強製掌控一切,包括人的意識形態,看似是推動文明進步的捷徑,也幾乎獲得了快速進步的表象。
但進步歸進步,文明卻在無形中變得脆弱,社會結構隻是看似牢固,其實已然陷入危險境地。
當製度的本質出了問題,那麼文明便失去了自我修正的能力,容錯率變低了。
意識形態,這簡簡單單四個字,卻從來就是人類文明發展中的核心。
原始社會有原始社會的意識形態,譬如善捕獵者受尊崇。
封建社會有封建社會的意識形態,譬如君權神授,皇恩浩蕩。
資本社會與共產社會,同樣有其不同的意識形態。
它不可捉摸,無處不在,從方方麵麵影響著社會中的每一個人的每一步抉擇。
它是文明意識的集合體,可被某一部分人引領,但不應該也不能被絕對的控製。
它終究應該是生產力和人類物種自然進化後用群體意識更主動做出的相對合理選擇。
如果說引領文明前行的時代領袖與曆史偉人掌握著航船的方向盤,意識形態卻根本就是航船通行的河道。
不排除有某一部分人,或者某種製度做出不合理選擇,把航道修歪了的可能性。
這種製度就必將被淘汰,就如長江黃河在曆史中曾多次改道。
航道曾經錯過,可航道錯誤並不會影響大氣層中的水循環。
隻要地球上還有大氣層,還有雨雪霜降,長江黃河總會流入大海。
救世的問題就在於,在陳鋒本人尚未摸到真正完美的製度時,救世繼承者們就先將他在心中神化,再貿然的以為他已經懂了,把他留下的一切當成了不可動搖的金科玉律,進而變成了枷鎖。
這枷鎖無處不在。
用製度控製時間的確能取得極具迷惑性的快速進步,但缺點也不能忽視。
這次陳鋒付出的代價沉重,但經驗教訓上的收獲倒也豐富。
錯了就認,以後改進。
他決定下次盡量找到比較折中的辦法,不再無知的嚐試強行控製一切。
他現在就已經產生了比較全麵的想法。
他的方向依然不會變,堅持以科技為第一生產力和核心要素,以文藝為輔。
但在科技發展上,他會用更靈活的方式將知識藏匿在機關中,根據外部環境的變化,采用觸發的方式逐漸拋出。
隻讓自己和救世充當一個等待被人不斷發掘的知識寶庫,不再讓救世強勢的控製任何人。
另外,在科技的層麵上,一些階段性的東西可以先收一收,放一放,隻完成初步的實驗結論即可,未必要大麵積的製造。
某些階段性的科技改變,未必有被全麵普及的價值。
譬如初代奮進者。
在2351至2367年這十六年間,人類一共發送了十一艘初代奮進者,送出去三十三萬人,看起來還不錯。
但不能否認這十一艘初代奮進者消耗了大量本可以用來培育第一代戴森膜的生產力與科研力量。
陳鋒希望人類當初隻是研發並進行技術驗證,卻不耗費人力物力製造初代奮進者,而是將當時尚且有限的資源更多投入到戴森膜計劃中。
甚至連第二代奮進號也不製造,那麼第三代戴森膜便有機會在2390年前完成。
第一次投產的,就是能容納三十萬人的第三代奮進者。
那麼從2390年到2401年的這十一年間,第三代奮進者完全可以彌補前麵幾十年厚積薄發暫且放緩的殖民腳步,讓領導層抉擇文明是否整體遷移的時間線再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