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寧說是半刻鍾, 就真的是半刻鍾。
半刻鍾之後,蘇秉辰還想再哭,一瓢井水直接從天而降, 將他澆了個透心涼,連哭嗝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院子裏一時隻能聽見他的抽噎聲,像株被雨水打蔫了的狗尾巴草。
院子角落裏栽著幾株醉芙蓉,這會兒,粉白色的花瓣已經在向著深紅過渡,傅長寧仰頭望了下天色。
橙雲粉霞, 一如芙蓉。
時候已經不早了。
“想好怎麼處置這些人了嗎?”
小何抬眸,其實細看他眉眼,會發現他五官很正,有種神清骨秀的少年感。
隻是這一切都掩蓋在灰撲撲的外表、散落的額發和眼尾那道顯眼的傷疤下, 以至於不說話時, 總顯得有些陰沉嚇人。
一如此時。
讓人毫不懷疑, 他的想法隻有一個,那就是殺。
那頭,一抽一噎的蘇秉辰站了起來,由於腿麻, 站起來的時候還差點把自己給絆倒, 聲音也沙啞了,全靠吼傳達出氣勢。
“我要把這夥人全送官府去!惡仆反主, 買-凶-殺-人,我就不信這天底下沒王法了!”
庭院霎時一靜。
小何眉頭一點點皺起來。
“你認真的?”
向來橫行無忌、目無法度的紈絝子弟遇上凶殺, 第一反應居然是去報官, 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
蘇秉辰抹了把臉上的水:“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 覺得我囂張霸道, 一無用處,隻會靠爹靠姐姐。但我想說,有些事我真的沒有做過,我沒有強搶過民女,也沒有調戲過祖母的丫鬟……”
他聲音漸低,顯然,曾經不明白的事,如今都有了答案。
“可能我是很蠢吧,蠢到輕易被人利用。但這件事我不會放棄追究的,憑什麼他們想對付我,我卻不能還手?”
“殺人解決不了問題,隻會幫他們銷毀證據,我要堂堂正正去和他們對峙。”
說著,他揚起下巴,又是從前高高在上的少爺樣兒:“我知道這件事連累你了,你說吧,多少銀子,我賠給你。”
“還有這位少俠,大恩不言謝,我就不跟你們回船上去了,留下地址,之後我會補給你謝禮。”
“好天真。”
這已經是今天問尺第三次靈識傳音了,可見今兒這出戲它實在是看得津津有味。
從前怎麼沒發現這些凡人這麼有意思?
沒了蘇家二少爺的身份,蘇秉辰拿什麼去和蘇家鬥?他不撕破臉還好,蘇父礙於麵子,明麵上大概率是不會對他做什麼的。
但他硬要撕破麵皮來說的話,難道還指望人家為了他這個假少爺,把真少爺真小姐送進大牢?
可蘇秉辰就是這麼堅持去做了。
並且有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架勢。
這些凡人,該怎麼說呢,真是愚蠢又頑固,天真到可愛,怪有意思的。
麵對他殷切的目光,傅長寧搖頭,表示自己隨意:“謝禮就不必了。差點被殺的是你們,你們自己決定就好。”
她來這一趟,本也不是為了謝禮。
她都沒有意見,小何思忖片刻,也點頭。
但提出了條件。
“三百兩。”
蘇秉辰在衣袖裏淘淘淘,掏出三百兩銀票扔給他:“死要錢,給你!”
想了想,又塞了五百兩。
“從前的事是我誤會你了,從此以後,兩不相欠!”
傅長寧送佛送到西,給他把人分開捆在院子不同地方,並且各個都捆結實了,以防人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