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開筆之後,朝臣的奏折果然在皇上的案桌前堆積成了小山。
陳文心自覺地在乾清宮伺候筆墨,因為朝臣意見紛紛,正是皇上最容易動氣的時候。
果然,皇上啟了一封折子,沒看兩句就砸到了地上。
“索額圖也是越老越糊塗了,主和這種話他都說得出來!”
皇上有心立二阿哥為太子,對於索額圖這個二阿哥的親外祖,皇上一向多有包容。
今兒皇上這樣指名道姓地罵他,可見是多麼不滿。
“小小一個台灣,彈丸之地,朕為什麼要和?他馮錫範是什麼東西,竊取寶島,還敢來騷擾大陸的東南沿海!”
馮錫範便是殺了鄭經長子的弄臣,他扶立幼主,實則是自己把控了台灣。
皇上深恨此人,說他不如台灣鄭氏家族的本事,連品德行為都十分不堪。
鄭氏家族執掌台灣的時候,起碼不會像這個馮錫範一樣,恣意在東南沿海燒殺擄掠。
況且鄭氏家族掌管水軍嚴密,訓練有素,難以突圍。
皇上見他們偏安一隅,對大陸也構不成威脅,便沒有在福建一帶多駐兵丁。
現在這個馮錫範上台,皇上又從湖廣一帶撥了兩倍的兵丁去駐守。
陳文心撿起那封掉在地上的奏折,略看了一眼。
索額圖認為,如今朝廷一支軍隊還駐紮在科爾沁,雖然戰事已結,畢竟還未歸來。
西北那邊蒙古的準格爾部虎視眈眈,正在試圖蠶食蒙古的其他部落。
最危險的是,沙俄和準格爾隱隱有結盟之勢,不可不防。
現在大清的北麵那麼多威脅,索額圖認為皇上應該拋棄這個彈丸之地,專心把兵力集中到北麵來。
陳文心道:“索大人的顧慮也有道理,馮錫範不過是芥蘚之疾,看起來自然不如北麵的準格爾部和沙俄可怕。隻是如今大清的命脈在南,並不在北。”
“看起來福建一帶受到台灣水軍騷擾並不嚴重,可朝廷放任不管,長此以往民不聊生。沒有東南沿海一帶的稅銀,朝廷何來的糧餉維持北麵的戰線?”
皇上坐在上首,一掌拍在自己腿上,“說得好,說得好!”
陳文心和皇上的想法如出一轍,不禁讓他心情振奮。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南邊是朕的糧倉,北邊是朕的戰場。糧倉都燒起來了,想顧著打仗也打不起來。到最後怕是糧草沒了,兵馬也死了!”
皇上歎道,“現在朝中主戰的是明珠這一撥,主和的是索額圖這一撥。兩撥人都各有各的道理,吵得不可開交。你說說,小小一個台灣小小一個馮錫範,至於嗎?”
照皇上的意思,他這麼多年來默許鄭氏家族偏安台灣一隅,已經是十分寬容了。
現在這個無名之輩馮錫範敢騷擾到大陸來,那就打!
直接打到把台灣收回來,省得沿海不寧!
陳文心很欣賞皇上這種霸氣,幸好這是大清朝,皇上盡可以用打仗這種方式收回領土。
至於一大堆官員主和這事,倒也不是不好理解。
大清的疆域過於廣闊,兵力一旦調往南方,再陷入大海和島嶼之上,一時半會兒可就動彈不得了。
這時候如果沙俄入侵,或者準格爾兵變,缺少兵力對抗北方強敵可怎麼好?
若把附近的兵力都調往北方,那京城附近無人拱衛可如何是好?
要知道,民間反清複明的勢力可一直沒有停息過……
這樣一想,皇上還真是活的不容易。
那麼多反對勢力需要去打,需要去防。
怪不得皇上多年來堅持早起上朝,上完朝就是批折子,剩下的時間也隻夠和陳文心兩個在一起罷了。
他沒有那麼多精力可以分給後宮的嬪妃,因為他太忙太累了。
“既然說了納蘭明珠和索額圖,那麼,佟國維佟大人是什麼意思?”
佟國維在朝中的號召力,可絲毫不遜於這兩人。
皇上微微蹙眉,“明珠主戰,就是朕主戰。佟國維這老狐狸現在哪裏會站在朕這邊?他也不會說主和,因為主和的是索額圖。”
佟國維和索額圖作為兩大後族的家主,彼此是十分不對付的。
納蘭明珠是皇上十分信任的近臣,他的想法往往能和皇上保持一致。
這三位大臣之間,彼此有嫌隙,完全擰不到一起。
偏偏佟國維和索額圖才是武官,納蘭明珠隻是個文官。
要調動兵力,還得要讓這兩個人服氣才好辦事。
陳文心點點頭,看來現在朝中的形勢很是嚴峻。
她隻得輕輕地撫著皇上的背,柔聲道:“玄燁,一定會有辦法的,別著急。”
為著對台收複之戰的事情,陳文心的生辰也沒有認真過。
皇上那裏忙得焦頭爛額,她在後宮靡費,那也太不體諒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