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暨,竹室。
葉淵站在竹室門口,神情平靜而蕭索。
這才沒有多久,但總覺得恍如隔世。
這短短的幾天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快太轉折,在他完全沒有意料的時候,一張巨網就已經展開,而困境雖然來得迅猛,但是消退得也比想象的更快更迅速。
虞暨的人頭,早已經搬家。
隨著虞暨的潰敗開始,他的人生也終於走到末路,雖然他是那麼努力地想要拚命活下去,但他年輕的生命終將和這個世界訣別。
取走他人頭的,就是西甌族長。
那些百越族的各部落族長都不是傻瓜,既然虞暨已經走向敗亡,他們自然沒有必要陪著他犧牲,如果沒有戰勝葉淵的希望,那麼就不如暫且忍讓,以虞暨的性命來終結這場戰爭。
能在亂世生存的,沒有誰是傻瓜。
葉淵雖然已經取得勝利,但是百越曾將他包圍,即便是戰敗求和,他們也不會有多麼不光彩,而葉淵的士卒已經疲乏,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結果就是雙方先終止這場戰爭,而後百越正式成為越國的附庸。
他們發誓不再掠奪越國百姓,而越國同樣需要教授他們種植農作物的技巧。
那些族長本就沒有太強的野心,能夠成為一個部落的領袖,他們就已經非常滿足,他們雖然都隻是小人物,但是卻有著自知之明,能夠安然無事地繼續發展,對他們來說已經是件好事。
而越國想要的,同樣是和平。
雙方可以說是一拍即合,一場紛爭得到圓滿解決。
而那個曾經一統百越,那個年輕的梟雄,那個名叫虞暨的男人,此刻已化為一杯黃土,他所懷揣著的率領百越逐鹿中原的野望,也已成為南柯一夢。
沒有誰再想起他,沒有人想起他艱難經營的一切。
在洶湧澎湃的曆史長河中,他留下的印記淺薄而模糊,隨著河水的不斷衝刷,終於變得無法辨別。
他終於成為了一個無名之輩。
無論是前世還是這個世界的曆史,他都連個名字都沒有留下。
雖然他曾經是那麼用力地活著。
這無情無血的上蒼,有的時候就是這麼悲哀。
而葉淵依舊活著,而且活得還算比較好,他的臉上略微有些蒼白,但是神情依舊孤傲而堅挺。
他至少還沒有敗。
所以虞暨已經成為過往雲煙,而他還安然地活著。
葉淵抬起頭,便看見兩個女人。
薑柔直接就撲進他的懷裏,然後不停地哭,她的眼淚好像根本流不幹淨,就像是兩條河流般源源不斷。
幹淨而清澈的河水。
葉淵靜靜地摟著她,並沒有說話。
他感受著她的心情,感受著她這些天無眠的日日夜夜。
她是愛他的。
葉淵當初是那麼耀眼地出現在她麵前,而且對她是那麼完美的溫柔,那種溫暖到極致的嗬護,讓她總覺得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幻夢。
所以她愛他,愛得那麼用力。
因為絕對不想失去,無論如何都不想失去。
現在的她聽著他的心跳,然後在這強健的心跳聲中感受著一種真實,隻是她的眼淚依然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就像是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
比珍珠還珍貴的珍珠。
葉淵摟著她的小蠻腰,心裏靜靜地在想,究竟是她愛自己多一點呢,還是自己愛她多一點呢?
如果自己愛她,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當初和她的第一次相遇,隻是為順應當時的環境,在他的心裏對她並沒有多深的感情,所做的更多的隻是一種責任心。
既然她把什麼都給了他,他就自然應該好好地嗬護她。
他一直是這麼想的。
雖然和他同一個時代的男人,早已沒有那麼認真嚴肅。
然後就在她那麼依戀他的同時,他也忍不住去認真地愛她,所以在被圍困的時候,他覺得不能死的理由中,就有一條她還等著他,所以他活了下來。
她就像是一個精美的瓷器,他生怕碰碎了她。
所以隻能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裏,就像是抱著一隻溫順的小貓,他的心裏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平靜,仿佛希望時間都在此刻停止。
越是無情,越是多情。
他懷裏摟著薑柔,感受著她溫香的體溫,而後抬頭看見西施,看見她正綽約地站在自己麵前,神情平靜而溫軟。
葉淵看著她,而後笑了笑,指著她的發鬢,淡淡笑道:“你的發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