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的歲月如水流逝,卻無法掩蓋失去的曾經。
無法掩蓋那一段青蔥歲月。
那一年,孫策蟄伏在袁術的麾下,曆經隱忍終於找到發難的機會,而後就是猛虎破柙大利東方,孫家重振聲威的時機終於來到。
“上有天意,下有人意。”
孫策抬手仰天,隻手指向蔚藍長空,背後所有孫家的忠臣,無不以尊敬的目光注視著年輕的少主,他們的眼中,不單看到仿如先主孫堅雄偉的影子,更預見到孫家再次輝煌的未來光景。
霎時之間,年輕人的肩膀變得何等的寬闊,同時地,少年人亦感受到眾人對他的無限期盼,那種期待,讓他不得不選擇背棄自己……站在前頭。
他注視著浩瀚晴空,一直在跟天作對的他,心裏此刻卻是祈求祂的保佑,他仰頭看著無限遼闊的蒼穹,淡淡道:“天,你肯保佑我這個逆種麼?”
——【保佑我這個背棄父親的忠義,與漢王朝決裂的逆種。】
天,你肯麼?
而在同一天空下,周瑜仍舊一身水鏡門下的服裝,不過卻不在孫家陣營中,他獨自站在城牆之上,默默地眺望著遠處的景物。
今天,他要演的是一個連義兄都可以出賣的人。
周瑜總是透過鬥笠靜靜觀察陣中的情況,一如所料,盡然有些謀士或是下人對他這「無義」之人稍有微言,但對一個愚蠢的將軍來說,忽然得到貴人相助,這是出人頭地的好機會。
周瑜以大膽的作風與奇策,在劉勳陣營中得到如上賓的招待。
他早就知道一個水鏡弟子出山相助,是任何一個軍閥都無法拒絕的誘惑,事情如他所算般正在運行中,這一「奇」,暗暗把無名軍師所定的計劃、紀靈將軍所行之謀,全都打亂了。
伸手所及,是時勢的掌握,周瑜再一次肯定了一件事。
——人,不能隻手遮天。
計謀互旋,一子之錯,全盤皆輸。
「好一個舉一反三!」
一個出賣義兄的奇才,加上互相猜忌的敵人,隻需假意的出兵與擬陣,便在月稀星微的晚上,一口氣把袁術的主力一分為三。
他們自相混戰互相牽製,使得孫策下江東的計劃全無後顧之憂。
剩下的就隻有一件事,在他們察覺中計前逃離。
而天黑,除了適合埋伏,更適合逃亡。
周瑜隻要藉詞醉酒,便瞞過一批給勝利衝昏頭腦的大軍,偷偷騎著一匹快馬從津口駐紮大營迅速奔馳,依他所算,天光之後,便是孫策入主東安之時。
他隻身而來,卻是滿載而歸。
徹夜不眠地策馬趕路,周瑜略為凝望東方那魚肚白的天色,更是難掩他內心莫名的興奮,右手用力握緊韁繩,叱喝一聲揚蹄而去;左手灑脫地把鬥笠一揮,長發應聲隨風飛舞。
【伯符,我要令你成為江東小霸王!】
他要趕去迎接他的新主。
既然新主已立,作為扶助者的天才軍師,便不用刻意以麵罩示人;隨手把礙眼的玩意棄掉,終於露出他那連女人都羨慕的俊秀麵孔,一對如鳳凰展翅的眉睫,更是神釆飛揚,恰似他此刻的心情。
今日之後,周瑜,正式在曆史舞台中飛躍起來!
天的心意,若是千年不變,那麼隻要順應著她,便能應天而生。
而周瑜,顯然就是深明此道的人。
他一向懂得【繁衍】的深意。
未投劉勳陣營之前,他一直跟江東名門望族保持聯係。
人的要求是什麼?
無非就是家國安穩太平,最基本的生活所需能有保障,隻要打著先主孫堅忠義之名,加上近來孫策武勇的表現,周瑜不用花太大的唇舌,便能動搖他們的心意。
而劉曄皇叔主動獻城,更是讓一眾江東望族對孫家另眼相看,地方守將亦順著民眾的意願投順,於是周瑜在趕路至岸口的同時,亦為孫策帶來沿岸地區【民心歸附】的好消息。
周瑜對外的手段非常高明,剛柔並濟。
一切都為孫策打點妥當,到底是天意,民意,還是周瑜的心意?
這些全都不是重點。
這一刻,周瑜換上一身湖水藍的服裝,站在其中一艘方艦的甲板之上,遠遠看見君臨天下,受著沿路萬民的歡呼擁戴,那一頭褐發在午後的陽光下,驟變成金冠閃爍。
周瑜不期然認為,即使他悉心的安排這宏偉的舞台,若是缺少了孫策這位絕世的英雄,那麼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這全是你的功勞啊。”
孫策舉目便瞧見他的義弟,於是嘴角泛笑,真心的讚道。
“不是,這是天意。”周瑜從不敢功高蓋主。
“周瑜,你就是我的『天』啊!”
孫策走近周瑜,擊掌為盟,這種榮譽是他們兄弟努力的成果,不能獨享。
孫策連同周瑜步進方艦的主艙,那兒長五十餘呎、寛二十餘呎,壁上掛滿了形形式式的地圖,幾個設計簡約的書架,快堆滿了竹簡畫軸,中間更擺放了江東地形大地台,足有半個人的高度,其上放置了模擬軍隊的棋子,這是他倆密議軍情的基地。
現在袁術兵力分散,孫策東安初立,四周諸侯忙於應付鄰近敵人,一切都和預期的一樣,開創霸業的時機已經成熟,
“我要下江東,可以說是無後顧之憂了。”
孫策把代表袁術軍的黃棋分別放置南盧江,津口和淮南之上,而後微微一笑,這是他的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