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兩張床,卻無法睡覺。我煩躁得在屋裏打著圈圈。
還是我娘一錘定音:“她們兩個都跟我睡吧。隻要不嫌棄我老太婆就行。”
奚枚竹一直微笑,她成竹在胸。盡管她不是我們家真正意義上的女兒,但現在她在我家,似乎有著我無法撼動的地位。
黃微微忙不迭地說:“誰敢嫌棄娘啊。跟娘睡,是多麼幸福的事啊。”
我聽見奚枚竹輕輕地說了一句:“矯情。”
三個人擠在我娘的床上,沒有一個人能睡得舒服。我洞若觀火。
眼光掃到牆壁上掛著我爹的畫像,我心裏突然亮堂了起來。
“微微睡我的床。我守歲!”我說,為自己想到這麼一個絕佳的主意沾沾自喜。
“我不!”沒想到黃微微斷然拒絕了我的提議,她偎在我娘的身邊,仿佛曆經幾個世紀沒見麵的親人,絲毫不能分開半點。
“微微姐不去?哪我去了哦。”奚枚竹似笑非笑:“我們三個人擠一張床,娘會不舒服。”
她的這個理由簡直就是冠冕堂皇,讓人找不到半點瑕疵。
黃微微頓了一下,猶疑地看著我娘。
我娘笑眯眯地拍了黃微微的頭說:“傻丫頭,去吧。大年三十,風兒要守歲,這是我們家傳統。”
黃微微還在遲疑,一邊的奚枚竹打趣道:“你不去我真去了啊。”
“你去吧去吧,我早就知道你想去了。”黃微微惱怒叫道,鬆開摟著我娘的手,瞪我一眼道:“還不帶枚竹去?”
我們都沒想到她會突然生氣。人家一個千金小姐,能委身下嫁我們這樣的家庭,已經是前輩子修來的福分了,何況,她還不是我們家真正的媳婦。
她的生氣,讓我們三個手足無措起來。
屋裏的空氣沉悶起來,四個人誰也不開口說話。仿佛誰開了口,就會打碎這盞玻璃燈一樣。
屋外響起一陣鞭炮聲,隨即有小孩兒歡快的叫聲穿透窗戶而來。
黃微微感覺到了氣氛,她不好意思地笑,偷眼看我一下,囁嚅著道:“我沒別的意思。”
“我知道。”我跟著笑,要打破這凝固的尷尬。
“我們去放鞭炮,好麼?”黃微微的眼裏閃過一絲少女的頑皮。
“好啊。”我答應她,從櫃子裏找出幾盤大地紅來。
“枚竹一起去吧。”黃微微熱情地邀請她。
“我不去了。”奚枚竹還沒從剛才的衝突裏出來。回絕了黃微微的邀請。
“竹,去吧。”我娘開口道:“過年了,就應該放鞭炮。驅晦氣。”
“我從小就怕放鞭炮咧,娘。”奚枚竹執意拒絕。
“哪我們去了。”我明白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我帶著黃微微去屋外放鞭炮。炮竹聲裏除舊歲,再壞的心情,也會在漫天的轟鳴聲裏煙消雲散。
我幾乎是半摟抱著把黃微微擁出門。
屋外銀裝素裹,本來令人徹骨的寒冷在滿眼的紅色春聯裏土崩瓦解。
小街上奔跑著小孩兒,盡管穿著臃腫,絲毫不影響他們歡快的奔跑。炮竹聲次第響起,宣告著新年就要來臨。
我把鞭炮在地上鋪了開去,紅紅的炮竹在雪白的地上映出幾道鮮豔的色彩。
點上一支煙,深深吸了兩口,我把煙頭遞給黃微微,示意她去點。
黃微微嚇了一跳,扔了煙頭就往我身後躲,嘴裏嚷道:“死陳風,你想炸死我呀。”
我一把摟住她,在她嘴上親了一口道:“老婆,大過年的,你罵老公,該怎麼罰?”
黃微微嬌笑道:“你想怎麼罰?”
“去點炮竹。”
“不去。”
“不去?出嫁從夫啊。”
“滾吧。本姑娘還沒嫁到你家。”
“還嫁不?”
“嫁。”
“嫁就去點火。”
“不嫁啦。”
“不嫁不行了。”我盯著她的眼睛,壞笑著。
“你想幹什麼?陳風。”她被我的壞笑嚇了一跳,想要逃開,誰知被我死死地摟在懷裏,半點動彈不得。